③⑥
可是第二天,我收到了江知鶴告病不上朝的折子,聽說江知鶴在衆目睽睽之下挨了沈長青的巴掌。
這事傳得沸沸揚揚,好像江知鶴這個禦前紅人終于遭了報應是一件多麼叫人拍手稱快的事情。
收到江知鶴的折子的時候,我正在寫赦免沈長青的孫女那封聖旨。剛寫完那一封,翻開下一封的時候,一看,我心髒都要驟停了。
說起來他确确實實從來都沒有告過病,至少在我的印象裡面是沒有的。
但是我又非常清楚,記得一開始他燒得是有多迷迷糊糊、病的是有多快要駕鶴西去,我頓時覺得他的身子骨實在是讓人擔心。
于是我在小安子十分擔心又夾雜着一點點不贊同的目光下,直奔江知鶴宮外的那個府邸。
小安子就被我留在皇宮裡面,替我遮掩一二。
不是我怕被人知道我去看江知鶴,而是皇帝出宮的流程太瑣碎了,還有可能會被禦史抓着念叨念叨,煩得很,我一看那些糟老頭子就煩得很。
我就帶了幾個貼身侍衛出去,也沒有穿任何會顯示出皇帝身份的衣服,随便拿了一件常服,等到了那的時候,隻看見有人急匆匆地跑來跑去,應該是拿着藥方,有時候還抓着幾包藥。
總之大家都很忙碌。
甚至這種忙碌之中,帶着一點輕微的緊張又凝滞的氣氛。
青佑從房間裡面掀開珠簾,正準備踏出房門,應該是要去辦什麼事情的時候,擡眼一看正好就瞧見了我。
他頓時大驚,連忙上前來行禮。
“奴才參見陛下,不知陛下駕到,有失遠迎,請陛下恕罪!”
我擺了擺手示意他免禮,又想到了什麼,問他:“江知鶴在裡面嗎?”
青佑點頭,本來應該起身帶路的,猶豫了一下,又重新跪在我的腳邊。他“啪”地一下,額頭就重重的磕在地闆上的青磚上。
還真把我吓了一跳。
“請陛下為督公做主。”他低着頭說。
我:“怎麼回事?”
“陛下一看便知。”
聞言,我跟着青佑往裡面進門,青佑掀開床帳,露出江知鶴的模樣。
江知鶴燒得病骨支離,躺在床榻之上,如同被秋風凋零的落葉,蒼白而脆弱。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雙頰深陷,原本妩媚的體态此刻顯得瘦弱不堪。
他的雙眼緊閉,眉頭緊鎖,仿佛在夢中也不得安甯,承受着無盡的痛苦。他迷迷糊糊地躺着,時而發出微弱的呻吟,聲音沙啞而無力。
雪白纖細的雙手無力地搭在床邊,手指微微顫抖,仿佛想要抓住什麼,卻又無力回天。
湊近一聽,他口中模糊不清地喊着什麼,聲音細若蚊蠅,卻充滿了無盡的悲涼。仔細辨認,才能聽清他是在喊“娘”。
我當下愣在原地。
若非痛得不能忍受,何至于喚血脈最親最依戀之人。
他為何如此?為何疼痛?
那一瞬間,我猛地踏步上前,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坐在床沿。眼前的江知鶴顯得如此脆弱,仿佛稍一觸碰就會化為碎片。
我猶豫着,雙手在空中顫抖,遲遲不敢落在他瘦弱的手腕上。生怕稍一用力,這個人就會在我手中破碎,化為無形。
頓了頓,我還是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那觸感讓我心中一顫。
或許那一刻,我的心中隻剩下心疼。
我轉頭,看見青佑在門口跪侍,便問:“到底怎麼回事?”
青佑聞言立馬磕頭,還是那句話:“求陛下為督公做主!督公曾受林沈氏恩惠,林沈氏忌日,督公前去祭拜掃墓,被林太傅遇見,不知說了什麼,就起了争執,雨寒刺骨,督公在林沈氏墓前一夜,回時甚至不能行走,暈厥過去……”
青佑是個忠心的孩子,看到江知鶴的樣子估計确實是被吓壞了,“砰砰”地給我磕頭,求我為江知鶴做主。
沒兩下額頭就見紅了。
我制止了他:“别磕了,江知鶴到時候醒來瞧見你額頭上的傷,那不是要找朕算賬。”
這話自然是玩笑,但是青佑正了正神色,跪着繼續說:“陛下明鑒。”
我有些頭痛,
也不可能不分青紅皂白把沈長青打一頓給江知鶴出氣吧,人家都一大把年紀了。
雖然但是……其實也不是不行。
我問青佑:“醫師怎麼說?”
青佑恭恭敬敬道:“傷寒入體,舊傷複發,已經喝了藥,隻看能不能熬過今夜了。”
我皺眉:“拿朕的牌子去把太醫院的人找來,再來看一遍,今夜都在督公府歇下,以備不時之需。”
金色的牌子被丢到青佑懷裡,他連忙應聲退下出去了。
沒一會,就拉了一車太醫過來。
真的是一馬車,四個人,坐在車廂裡面。
幾個老頭顫顫巍巍地趕過來,趕緊給床上都快燒糊塗的江知鶴号脈,說了很多,又開了藥,江知鶴本就身體不好,必須要好好的療養。
燭光下,我靜靜地看着江知鶴瘦削的身形,裹在被子裡面,一點點,隻露個頭。
我守了一夜。
③⑦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上朝了,中午的時候聽說江知鶴醒了,我又過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