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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懷裡包得嚴嚴實實的烤鴨卷回到督公府的時候,烤鴨卷其實已經有些涼了,我交給小廚房讓他們熱一熱,順便把午膳給一起上了。
現在可以确定的是,和穆音交手的那個黑衣蒙面人就是田桓,田桓其實并沒有出什麼殺招,很明顯是留了手的,所以估計隻是監視穆音而已。
江知鶴那個性子,就是事事都要抓在手裡才安心,也不怕把自己給累死,什麼事都要掌控得牢牢的。
我本來以為田桓會比我先到督公府,但是萬萬沒想到,我出了小廚房,故意四處溜達了一圈卻沒見着田桓。
……田桓他不會是要回東廠換衣服吧?
那穆音買個烤鴨也就一會功夫,這下兩人恐怕不會要歪打正着地撞上吧,我本也沒想到他們或許會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所以現在江知鶴或許還什麼都不知道?
我又去找江知鶴。
該說不說,督公府這風景倒是真雅緻。
曲折的回廊,幾叢幽靜的翠竹,一股淡雅的墨香與木質特有的溫潤氣質。
真要讓我吟詩作對,說兩句誇贊的詩來,那實在是做不出來,不過一看就知道了,必然是請了名人大家來設計的,花了挺多錢吧,我隻看出來了銅錢的味道。
“扣扣。”
我敲了兩下門,就推開門。
我也不知道江知鶴是不是還在,不過他若是願意等我,必然是在原先的屋子裡等我。
房間内光線柔和,幾縷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棂,灑在地闆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我見江知鶴端坐于一張雕花木桌旁,自己與自己對弈着,手中捏着一枚黑子,眉頭微蹙,眼神中閃爍着思索的光芒,正凝視着面前的棋盤,似乎在衡量着每一個落子的可能性。
另一側的棋盤,白子已錯落有緻地布下。
“阿鶴在下棋?”
我嗅了嗅自己的袖子,确定我自己身上沒有那股油膩的烤鴨味,這才湊過去看江知鶴,坐到他對面,歎了口氣,
“可惜,朕棋藝爛的很,尤其是圍棋。”
“陛下去了那般久,臣可不得找點東西打發時間,不然眼巴巴地幹等陛下。”江知鶴擡頭看向我。
“隻是遇上了田桓和穆音,稍微留了一會兒。”我不輕不重地說。
“……”
江知鶴手上的那一顆棋子頓時頓住了。
他愣了愣,卻又接着把那一顆黑子下了下去,動作挺慢的,好像在故意拖延時間或者說是在等我的下一句話,可是我接下來并沒有說什麼。
空氣中稍微凝滞了一會兒。
“……陛下這是何意,臣還以為陛下會怒極。”江知鶴臉上沒什麼表情,下了一顆錯子之後,卻也不再下了。
“不是什麼大事,也沒到生氣的地步,”
我胳膊肘壓在棋盤外圍,撐着下巴看着他,
“穆音那個性子,朕也沒想到,她自個兒直愣愣地就這麼入京了,你派個人去護着她,也好。”
聞言江知鶴卻笑了,隻是笑意并不達眼底,眉眼之間有幾分自嘲,低聲問我,
“陛下難道不怕臣是派人去殺她的?”
“可你并不是啊。”我搖搖頭,“不必如此試探,朕不會因這等事而同你怄氣。”
“那潤竹之事,陛下也不怨臣嗎?”江知鶴執拗地看着我。
這是本不應該提的,一說起來誰都尴尬,生氣的也不知生的什麼氣,委屈的也不知為何委屈,江知鶴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他既然問了,那我自然也如實的回答他:
“你打殺了潤竹,想來自然有你的理由。每個人的底線都不同,各有各的原委,至于理由,若是你願意,終有一日會告訴朕的。”
說到這,其實已經差不多說出了我的意思,但是我又補充了一句,
“隻希望那日不要來的太晚。”
縱使他當真心如蛇蠍,可我如今早就已經愛上了他,于是隻能放下什麼滿嘴的仁義道德,就這麼幹脆利落地原諒了他。
更何況,我心裡總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江知鶴變了很多,但其實,還是那個柔軟的靈魂,隻是外面包裹了一層淬毒的、又堅硬的外殼,隻有真正的耐心和愛意才能打開它。
“陛下将臣想的這般好,總為臣開脫,若是有朝一日,臣隻怕陛下傷心。”
江知鶴垂眸,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什麼。
“若是有朝一日,你什麼都願意告訴朕,那朕隻會高興。”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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