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郭如塵道:“哥,監軍大人是不是說,男的可以要死的,但是女的必須得要活的?”
小亭聽見下值的聲音,蹦蹦跳跳奔向雕弓。
“吳大哥!我來接你啦!”
雕弓聽小亭語氣擺脫了午間的頹氣,心中也跟着一喜,勞累了一天的身體也莫名輕松起來。
他也沖小亭招手:“慢點跑,當心别摔了!”
“我穩當着呢!”小亭說着,輕盈撲進在雕弓懷裡。
雕弓身子蓦的一顫:“亭妹,我身上髒。”
小亭趴在他耳邊,奶兇:“哥哥别忘了,你在這裡不能忤逆我。”
旁邊最小的劉小六捂着眼睛叫起來:“吳大哥,你怎麼帶了個姑娘來?”
小亭嬌俏道:“我是吳大哥的未婚妻。”
周圍兄弟們起哄。
“吳兄在哪金屋藏嬌呢?我竟一天沒發覺有個姑娘!”劉小六道。
“這姑娘有情有義,真叫人羨慕!”李融道。
蘇毓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另一個仔細溫讀《武學要義》的書生也忍不住分神往這邊看。
小亭被這些善意的笑聲弄得有些羞澀,她把頭埋進雕弓懷裡,隻漏出一雙眼睛滴流咕噜觀察四周。
雕弓還站在原地,右手握着爬犁,左手虛掩在小亭腰間,整個人不知所措。
小亭輕輕在他耳邊吹氣:“雕弓哥哥,抱我起來,我有話跟你說。”
“亭妹……”
“很重要的事,事急從權,你忍一忍。”
“那你抓緊我。”
小亭聽話,雙手繞住雕弓脖頸。雕弓屈膝,右手拿爬犁撐地,左臂移到小亭腿窩處,略略用力,便單手将小亭抱起。
“喔!”周圍兄弟們見這場景,野人似的叫個不停。
小亭平視着雕弓的側臉,發現雕弓從額間流下一滴汗。
汗水滴在她袖口,明明沒有觸覺,她的身體還是抖了一下,她費盡全力,才強迫自己記起來,自己要跟雕弓說幾件事。
雕弓很燥熱,他緊緊握着爬犁,心裡想着,要是它還不能冷靜下來,他就用爬犁在小腿上狠狠紮自己一下。
偏生小亭渾然不覺,把他耳邊弄得癢癢的:“雕弓哥哥,洞裡的婆婆故去了,但是她跟我說了一個秘密,還給我留了一張古圖……北地不宜久留,咱們最好今晚就出去……但是,我還有一件事情騙了你,現在必須要向你坦白,那個蘇毓,他的照身貼也是我賣給他的,他其實是……”
小金爐子裡熏香清甜,石扶南拖着腮,眉眼彎彎,聽擎蒼講了幾百年間各類女豪傑的故事。
剛剛擎蒼講的,是遼國蕭太後的故事。
“簽下這檀淵之盟,你們漢人覺得憋屈,對契丹來說,卻是休養生息、發展内政的好機會。這位蕭太後,當真見識非凡。”
“對我們來說,條約雖然簽得憋屈,但至少,不打仗了,就可以少死很多人。也不是全無好處。”擎蒼道。
石扶南連連點頭,一臉期待:“擎蒼公子,這位蕭太後還有别的故事嗎?”
擎蒼不想讓石姑娘期待的目光落空,他絞盡腦汁,又從沈曜讀過的雜書裡憶出一點故事來。
“其實啊,蕭太後小名蕭燕燕,她與漢臣韓德讓曾有過婚約。遼景宗去世時,蕭太後為了穩固自己的位置,也是為了圓自己少女時期的夢想,她便含情脈脈的對韓德讓說,‘我曾和你有過婚約,現在,我想和你重歸于好。自此之後,我的兒子也是你的兒子。’韓德讓見蕭燕燕這般柔情,哪有不答應的道理?于是,韓德讓對蕭燕燕肝腦塗地,他可以随意出入太後寝宮,與太後名為君臣,實為夫妻。”
“擎蒼公子。”石扶南柔聲打斷,“寫這個故事的,一定是個男子吧?”
擎蒼早忘了寫書的人是誰,隻不過,在他印象裡,一般情況下寫史書的都是男子,他便順坡下驢:“石姑娘怎麼知道這是男子寫的?”
石扶南道:“因為隻有男兒家才會如此揣測女兒呀。”
她溫溫柔柔解釋:“依我之見,蕭燕燕和韓德讓,兩個一心謀國的人,為了自己的疆域和子民能更好,大大方方多見了幾次面,就被你們捏造這樣多風月傳聞,太不公平!就像你們男兒家,從不相信我們女孩子也有遠大志向,你們若見到男子和男子商讨家國大事,便道他們是心憂天下,若是見到女子家和男子商讨國事,卻總以為我們是借機調情來博得你們青睐。”
擎蒼認認真真着,聽到最後一句,香噴噴的茶卡在喉嚨裡:“石姑娘,我不會這麼想。再說,我們大炎朝男兒也沒有你想的那麼糟,你看,我們的大武宗可是男女學生一視同仁的。”
石扶南又斟了一杯花茶,用手帕托着,妥帖遞到擎蒼手邊,笑道:“你們那個大武宗我聽說過。十個學生裡,能有一個女學生便是不錯的了。十個女學生裡,能有一個女學生春擂後不嫁人就更不錯了。若不是三年前有個滿月女俠橫空出世,誰還能記得你們的大武宗招過女學生?”
擎蒼連着帕子一起接了過來,道:“石姑娘好像很讨厭嫁人,也不喜歡男人。”
石扶南還是笑,嗅着自己手中的洛神花茶,道:“擎蒼公子,你看看手帕,看這上面繡的是什麼?”
擎蒼低頭,笑道:“繡的是隻小貓。”
石扶南道:“我忘記說了,這帕子是我哥哥的,擎蒼公子再仔細辨一辨,上面繡的究竟是什麼?”
擎蒼忽然感到一陣眩暈:“我看錯了,繡的是一隻猛虎。”
石扶南悠悠歎氣:“這就是我生氣的原因呀,與嫁不嫁人無關……”
話音入耳,擎蒼還想再說什麼,卻又一次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石扶南仔細觀察擎蒼的呼吸,确定他已經睡熟,便立刻起身,披上黑色暗金祥龍外袍,投入到今夜的行動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