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白榆兄剛剛回京,你和他回謝府多陪陪嶽父嶽母。父皇那邊,我會向他禀明,太子妃思家心切,想在家小住一個月。”
裴雲朝道:“白榆兄此戰立下赫赫戰功在先,你歸家這點小事,父皇會同意的。”
明蟬對他由衷感謝:“謝謝。”
裴雲朝淡笑:“如果是她,想必也與你一樣。”
他最懂得,謝明婵自幼被家人捧在手心裡長大,如果嫁給自己,必然是會時常念家的。
裴雲朝定定地目送明蟬登上馬車,白色廣袖飄動,踏上禦道:“裴六,送太子妃回謝府。”
“是,殿下。”裴六道。
馬車漸行漸遠,直到最後一點影子消失在視線中,裴雲朝收回目光,走在道路正中,步伐沉重,單薄的背影略顯落寞。
他今生唯一的遺憾莫過于,和喜歡的姑娘相愛,卻不能娶她進門,與她白發偕老。
也許,再等等。
等他鏟除沈家,穩定朝綱,從宗室中挑一個合适的繼承人,然後去見她……
*
“阿爹!阿娘!”
“婵兒!”
謝老将軍拄着拐杖走幾步,似是嫌拐杖礙事,拿也不是丢也不是,謝夫人偷笑兩聲,攙扶他前行。
“婵兒瞧着精神煥發,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謝老将軍問。
明蟬估摸着時間,算定身後人的動作,清清嗓子道:“阿爹,你看誰回來了?”
她話音剛落,青年已然立在她身後。
兩位老人短暫震驚後,齊齊喊一聲:“阿榆!”
謝老将軍拳頭砸在青年身上,青年比他高半頭,氣宇軒昂,英姿勃發,俨然一副頂天立地的模樣。
他鄭重向二老行禮:“阿爹,阿娘,我回來了。”
謝夫人悄悄抹眼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時隔兩年,咱們一家終于能在今日歡聚一堂。”
“你們兩個的屋子,我一直讓人打掃着,這一路舟車勞頓,你倆累了就先回屋休息。”
“晚上,咱們一起用飯。”
明蟬喜笑顔開:“好,我要吃阿娘炸的素丸子!”
謝白榆也跟着報飯:“阿娘,我的紅燒獅子頭。”
“好,好。”謝夫人一一回應。
夜間,玲玉在圓桌上布了十五道菜,有葷有素,甜湯鹹湯一應俱全。
明蟬先給謝老将軍和謝夫人盛鹹湯,又給自己盛甜湯,她放下湯勺,一隻空蕩蕩的碗打斜方鑽過來。
謝白榆道:“怎麼沒有我的?”
明蟬:“你自己不會盛啊?”
謝白榆:“我就想喝你盛的湯。”
明蟬白了青年一眼,輕嘲道:“呵,咋,我盛的湯比你自己盛的好喝?”
“嗯。”謝白榆說,“要甜的。”
他回答的理所應當,明蟬一頭霧水,看在他态度還行的份上,勉強屈尊下手給他盛了一碗,滿滿當當。
兩人吵吵鬧鬧。
老兩口滿目慈愛,心裡感歎道,孩子長大了,各有各的脾氣。
……
春色滿園,梨花開滿枝頭。
少女執筆沾墨,濃黑的墨水滴落在宣紙之上,緩緩勾勒出框架。
她放下筆,拿起盤子裡的核桃在手裡把玩,然後垂眸欣賞字迹。
行雲流水,唾玉鈎銀。
謝明婵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她的字如若拿去現代拍賣,價格起碼以億為單位。
“在寫什麼?”
明蟬擡眸,謝白榆落坐在她對面。
她将紙調換方向往前推推。
謝白榆掃了一眼,眉心微蹙:“哪個地方的文字?”
“我家的。”明蟬解釋道,“原本的家。”
謝白榆自诩博覽群書,但明蟬所寫的字迹令他全然陌生。
她身上有太多秘密。
她不同常人的思想以及所謂的通曉過去現在未來的言論。
謝白榆眸光微動,以上這些通通超越他的能力範圍,對未來,未知的恐懼包裹着他滾入油鍋反複烹炸。
“這三個字怎麼念?”他問。
明蟬星眸靈動,雙手托腮輕輕晃動腦袋,紅唇微張,一字一頓道:“謝、白、榆。”
青年呼吸一窒,腦中一遍遍回蕩她的聲音,眼眸如刀,似要把白紙上的字盯出窟窿來。
忽然,一個圓滾滾的核桃撞在他的指骨,連帶着少女的聲音砸進他的心房。
“謝星星,幫我開核桃。”
謝白榆握緊核桃,用力向中間擠壓,許是因為心不在焉,核桃被他捏得粉碎。
明蟬瞪圓眼,拔高音量:“你故意的吧?!”
謝白榆:“……”
他痛苦地捏捏眉心,心想:為什麼和她有關的事,自己總是先亂了分寸。
眼看對方眼裡存有惋惜與一點點小生氣,謝白榆心如針紮,放低聲音道:“我不是故意的,作為賠罪,我帶你去天香樓吃飯?”
明蟬秒變臉:“好呀。”
青年無奈彎彎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