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下着。
我站在熟悉的門扉前,停駐的時間好像一輩子那樣慢長。
溫馨一如既往的陳設裹挾回憶洶湧而至,仿佛曆經幻夢一場,于是原本早已止住的淚再次奪眶而出。
繞過池塘,假山,踏過精心鋪設的鵝卵石小路,沿着那條走了無數次的長長的紅木走廊向前,水漬如遊蛇在我身後蜿蜒,餘光瞥見那條在春日裡總是落滿粉色櫻花花瓣的唯美小徑如今因大雨泥濘不堪,看起來一片破敗。
不過短短半個月的光景,一切竟都已物是人非。
我拉開了那道木門,爸爸媽媽卧室内的一應布置依舊幹淨整潔,雨水潮氣或許早已将彌留此地的血腥味洗刷殆盡,牆上的鐘表仍不知疲憊地工作着,滴滴答答的響聲與窗外的雨聲混雜糾纏,奏成一曲沒有旋律的挽歌。
我呆呆站着,忽然被一側書桌上的信封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什麼呢?
手指略帶顫抖地拆開信封,抖落出一張薄薄的紙條。
“錦葵,不要去恨。
好好活着,做你想做的一切。
這是我們對你唯一的期望。
——永遠愛你的爸爸媽媽。”
短短三行字,龍飛鳳舞鐵畫銀鈎,毫無疑問是媽媽的字迹。
五指收攏,這張紙條被我緊緊捏在手心。
事到如今,失去一切的我,如果不去恨,還能做什麼呢?
行屍走肉一般混吃等死嗎。
我轉身,身體背靠着牆壁緩緩滑下,最終完全癱坐在地上。
怎麼能不恨呢。
我蜷縮在牆邊角落,将頭深深埋在雙膝間,試圖以此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困境卻根本于事無補。
不知過了多久,雨勢漸歇,最後徹底停了,寂靜的世界裡隻剩下瓦檐處水珠墜落的聲響。
我如夢初醒般望向窗外,發覺此時天色已經黑透了。
一整日滴水未進的我剛站起身就眼前一黑,若不是右手及時扶住一旁矮櫃恐怕我就又要與地面來一次親密接觸了。
我兀自撐着,直至暈眩感完全消失,這才勉強地從口袋中翻出僅剩的幾枚兵糧丸将其盡數咽下,終于恢複了些許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