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像之前那個噩夢一樣,墜入永無止境的黑暗。
可是當斷開的意識再次連接起來的時候,她首先感覺到的卻隻是光明。
格溫一片靜谧中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有些過于明亮了。
窗沿被日出照亮,薄金的日出透過了窗戶,柔和的光影随着微風在房間裡遊走,再流淌在木質地闆上,蜿蜒成一條光河。
房間内所有的陳設都整潔幹淨得接近刺目,甯靜得像是一幅靜止的油畫。
她眨了眨雙眼,幾乎能感受到晃動的光斑投射到眼皮上的溫度,适應了好一會兒,才讓視野逐漸清晰。
大腦緩慢地運轉,意識仍然有些混沌,她盯着空氣中靜谧的光塵出神了片刻,直到有人忽然自身後将她整個攬住。
她愣愣地擡起頭,大腦陷入了一瞬的空白。
清淺暖燙的呼吸聲不斷播灑在她的耳側,她瞬間清醒了過來,心跳蓦地開始加快。
她小心翼翼地轉過身去,不小心蹭到了不屬于她的頭發,柔軟微卷的觸感輕輕地掃過她的肩頸,就像是羽毛落在心情,留下一片輕飄的癢意。
彼得似乎還在沉眠,隻是微微顫動了幾下眼睫,堅實有力的心跳和灼熱的呼吸卻不斷地出傳遞過來,讓她的皮膚也不禁開始發燙。
他睡着的樣子非常乖順,并且毫無防備,充滿了不谙世事的清澈與天真。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細細地描摹他纖長的睫毛。
也許是她的動作驚動了他,就在她的手快要觸碰到他臉頰的那一刻,他猛然轉醒,用那雙剔透的淺棕色雙瞳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呆愣了半秒才反應過來,正想縮回作亂的手,手腕卻猝不及防地被他握住。
兩個人面對面躺在床上,距離近到彼此虹膜上的細小紋路都能清晰地倒映在對方的眼中。
在短暫又漫長的寂靜之後,彼得緩緩眨了下眼睛,就這樣攥住她,輕易地将她整個人籠罩進了懷裡。
“早安。”他用略帶歡快和羞澀的語氣笑着對她說,還低頭用鼻尖親昵地蹭了蹭她的眉心。
動作無比自然,表情像是小狗一樣無辜。
她觸電一般地微微一怔,好半晌才勉強回過神,回道:“早安。”
似乎對她的反應不太滿意,彼得有些失落地輕輕嗯了一聲,摟住她腰際的手臂一點點收得更緊,略顯淩亂的碎發垂落下來,遮去了他此時的表情。
“别忘了……今天……”
“今天?”
彼得重新擡起眼眸,淺棕色的眼睛承載着明亮的晨光,泛着潮濕蒙潤的水汽,聲音低悶地問她:“今天是我們舉行婚禮的日子,你難道忘記了?”
“婚禮……”她迷茫又緩慢地咀嚼這個詞。
大腦忽然傳來一陣眩暈,像壞掉的機器一樣,充滿了無數雪花和陰影交雜的斑駁噪點。
緊接着,無數支離破碎的影像在她的腦海裡快速閃過,就像是失去的記憶突然全部回湧到了腦海,一時間讓她産生了錯亂的感覺。
不容她産生任何疑慮與困惑,大腦中拼接出來的全新記憶說服她坦然地接受了彼得的說辭。
“對……婚禮。”她笨拙地張了張口,“我們得趕緊起來準備了。”
彼得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滿意,在仔細捕捉她臉上每一個細小的反應後,輕微地松了一口氣。
為了即将到來的婚禮,一切都按照他期望的軌迹滾動了起來。
等到彼得離開,格溫獨自停留在房間裡,沉默地望着周遭陌生的一切。
微風鑽進窗棂,床角的日曆被風掀起,發出嘩嘩的聲響。
沒錯,她和彼得今天要結婚了。
可惜這隻是強行塞入的記憶告訴她的答案。
幻境。
她很容易就想到了這個詞。
彼得曾經對她說過的那些話,一條又一條地在她的腦海中滾過。
原來他所謂的繭是這個意思。
他将她的精神和意識囚禁在了一個虛假的繭房裡。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原本的記憶并沒有消失,還記得現實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