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視線落在床頭的相框上。
相框中的照片裡,她和彼得親密地依偎在一起,和普通的熱戀情侶沒什麼區别。
陌生的記憶不斷地塞進她的大腦,如同喧嚷的沸水一般,和她真實的記憶糾纏糅雜,蕩開一陣陣漣漪。
她看到了很多畫面。
彼得與她十指相扣,在學校的橄榄球場漫步。
彼得帶着她在紐約城飛蕩,停留在帝國大廈的樓頂,見證朝陽的噴薄而出。
彼得敲了敲她房間的窗戶玻璃,拉着蛛絲倒落下來,掀起一半的頭套,與她接吻。
填補而來的無數個瞬間,無數段記憶,美好得像是一個又一個美夢。
格溫注視了那張照片很久,懷着極度複雜的心情,整理好這些繁雜又虛幻的記憶,直到所有激烈和矛盾的情緒逐漸沉澱下來。
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後打開了房間的大門。
正要沿着木質樓梯往下走到客廳的時候,她聽到了細微的對話聲。
“兄弟,你們的動作也太慢了,MJ他們現在都已經在婚禮現場了!”
她很輕易地認出這個透着圓潤的男聲出自彼得曾經最好的朋友内德·利茲。
此刻的内德穿着一套純白色的西裝,西裝似乎略小了一号,堆砌在他微胖的身上略顯緊促。
“說起來,你沒來參加昨晚最後的單身派對真的太遺憾了!那可是為你量身定做的狂歡夜呢!”内德發出了幾聲咯咯的笑聲,拍了拍彼得肩膀,“我該給你好好看看弗萊士昨天喝醉酒的傻樣兒,我全部都錄下來了。”
說完,他又朝彼得擠眉弄眼了一番,好像自顧自地腦補了很多東西,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我們昨天還一起看了《消失的愛人》(一部關于夫妻互相厮殺的懸疑驚悚電影),貝蒂說你肯定會很需要這部電影。”
“我想我應該不需要,因為格溫不是這種人。”彼得略顯遲疑地回答,臉上彌漫出一團紅暈,羞赧地摸了摸後腦。
内德眯着眼睛搖了搖頭:“都說婚姻就是一座墳墓,等到你結婚以後,肯定沒有機會和我們一起鬼混了。”
格溫默默地注視着他們的插科打诨。
大約是察覺到了動靜,彼得擡起了頭,恰好和她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内德的笑容也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不過我在想……格溫肯定是個很好的女孩。”他又快又生硬地轉換了話題,僵硬地攬住彼得的肩側,“你的婚後生活一定會過得很幸福。”
在尴尬的對視中,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
直到一個清脆溫柔的詢問打破了凝滞的空氣。
“寶貝們,我還在煎三明治,早餐你們要稍等一下了。”
聲音是從廚房中傳出來的,旋即一個女人拿着鍋鏟,輕慢地走了出來。
格溫怔了一下。
出現在她眼前的女人有着一頭濃密垂長的褐色卷發,無論是眉眼還是身段,都有着能讓人覺得驚豔的濃烈美感,即使穿着貼身普通的家居服都掩蓋不住。
她或許已經有些年紀了,但美麗的容顔并沒有因為歲月的痕迹而顯出半分老态,反而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獨特的魅力。
最重要的是,她認識這個女人,隻不過是通過那些已經消失的新聞和彼得的隻言片語認識的。
梅·帕克,彼得已故的姨媽。
而這個本該已經故去的女人此時正歪頭望着她,嘴角翹着溫柔的笑,态度熱絡地問:“需要先來一杯燕麥牛奶嗎?”
對于格溫的驚訝與遲鈍,彼得垂在身側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了顫,緩緩地攥握成拳。
他緊盯着她的一切反應,原本柔軟溫和的神情變得莫名有些危險。
格溫微微停頓了一下。
這是個虛假的世界,她很确信這一點。
無論是她與彼得即将舉行的婚禮,還是本不該出現在這裡内德和梅姨……這一切都是虛假的。
但她還是盡可能平靜地粲然一笑。
“當然可以,梅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