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的發生,常人根本無法理解。
理智的世界總是受到瘋子的威脅,人們想不到他們的生活會以何種方式毀滅。
彼得同樣也無法理解。
晦暗的雲海在天幕翻湧,奔逃的人群彙集成一條又一條湍急的人流,而他隻能選擇逆流而上,在樓宇間急速穿梭。
他不斷在心中默念一個人的名字,想要快一點兒,再快一點兒。
格溫……格溫……格溫……
似乎是着了魔一般,他連理智都快要失去了,隻是固執地向着火光的方向不斷向前。
就像是一個絕望到極點的信徒,懷揣着唯一而卑微的願望,在不停地向神明祈禱救贖的降臨。
而這個願望隻是回到那個少女的身邊,阻止災難的發生。
風聲在耳邊劇烈地顫抖,又一聲轟然的巨響在頭頂上方響起,建築物接連倒塌下來,無數碎塊伴随着火光和煙塵砸入地面,發出驚心動魄的碎裂聲。
人群四散奔逃,一個僥幸躲過危險的行人在胸口顫抖地劃着十字,用翕動的嘴唇不斷地呼喚上帝的名字。
彼得忽然很想像他一樣,向神明祈求。
即便他從未有過這樣的信仰。
“你好,上帝……我是彼得·帕克,我能請你幫個忙嗎?”他艱難地發動喉嚨,努力想要流露出來的嗓音聽上去輕快一些,但是字裡行間溢出的沙啞還是出賣了他。
濃煙嗆得他無法呼吸,心髒迸發出尖銳的刺痛,灼熱得像是要燃燒起來,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氣才得以繼續。
“我知道這一年我一直都是你的出氣筒……但我們能不能暫時别這麼玩了?”
隻要神明能短暫地給予他偏愛,讓他能再快一點兒去到少女的身邊。
他願意相信神明的存在。
“也不用很久,我知道這可能性幾乎為零,在我選擇穿上這套衣服的時候那個可能性就歸零了。”
他越說越慢,到最後幾乎變成了一種自我催眠似的喃喃自語,整個人像是虛浮在空氣裡一樣脆弱不堪,哪怕一絲帶着火星的塵埃都能将他壓垮。
“但是……能不能今晚……不,一小會兒就行了。”他輕輕地說着,“隻要能幫我阻止現在發生的這一切,我什麼都願意做。”
隻要能他成功阻止爆炸的倒計時,能讓他趕上時間的腳步,重新把格溫找回來,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鋼筋鐵骨的殘骸間纏繞着未熄的火光,裡面隐約傳來幾聲孩童微弱的啼哭。
彼得好了很大的力氣,才忍住繼續外溢的眼淚,遲鈍地找回理智,循着聲音的方向,徒手搬開倒塌的殘檐斷壁,找到了蜷縮在橫梁下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狀态不太好,她的額角不停地下淌着鮮血,臉色和嘴唇都蒼白得吓人,無意識地發出細弱的呻|吟。
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抱起來。
“有人嗎?來個人!随便誰都行!”感受到女孩的脈搏逐漸變得微弱,他焦急地向四周大喊,“幫忙叫一輛救護車過來!”
可惜回應他的隻有冰冷的風聲,将他慌亂無措的呼喊聲消弭在火海中。
死亡随着寂靜步步緊逼,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和疲憊牢牢地壓迫在彼得的身上,緊緊地拖勒住他的步伐。
終于,在紛亂的喧嚣中,響起了急促的警笛聲。
他腳步一頓,猛然回過頭,看見警車和救護車同時從人群之外飛速趕來。
一位警官走下車來,正是格溫的父親,紐約市的警察局長喬治·史黛西。
彼得木然地松開手,任由緊随而來的警員和醫療人員從他背上接過傷員。
史黛西警官走到他面前,臉色鐵青,帶着明顯的怒氣。
他有許多話想問眼前這個戴着面罩的家夥,問他為什麼前些天變得很不對勁,問他今晚發生的一切是不是與他有關以及自己女兒的下落。
但他剛想開口,卻看見滿是破損的傷痕充斥在那滿身熟悉而鮮活的紅藍兩色之中,而不是令人不安的漆黑。
史黛西警長接下來的話突然都哽在了喉嚨裡,什麼氣都撒不出來了。
他背過身去,點燃了一根香煙,靜默了好一瞬後,才又轉回身,面對彼得。
“不好意思,蜘蛛俠,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在守護紐約市嗎?”他沉聲對蜘蛛俠說,“我們警察可不是隻知道吃甜甜圈,一邊吃還一邊摸自己屁股的飯桶,我們也是這座城市的守護者。”
“謝謝你們……”彼得低着頭開口,聲音嘶啞,胸膛劇烈地起伏着,脆弱得接近破碎,“非常感謝。”
聽着他略帶哭腔的顫抖語氣,史黛西警長歎了一口氣,嚴肅的語氣溫和了幾分,鄭重地說道:“你去增援其他地方吧,這裡有我們在。”
彼得愣愣地點了點頭,即可拉動蛛絲趕往下一個方向。
他緩慢地眨動雙眼,從高空俯視這座瀕臨毀滅的城市,但這一次,他卻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
視野中的所有畫面都要慢了下來。
他看到許許多多的警察,消防員,醫療工作者……他們同他一樣穿過警戒線,在逆流的人群中奔走穿梭,拼盡全力地搶救着傷員。
路過時代廣場的時候,他甚至看到了J·喬納·詹姆森在新聞直播中十分難得且勉強地為他說了一句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