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顫抖着支撐着，臉色也蒼白到近乎白紙，整個人搖搖欲墜。

他被無數動蕩的情緒逼到了決堤的邊緣，眼底的震驚和迷茫濃烈到憤怒。

他承認他的兒子的控訴很對。

他總是自以為是地為别人考慮太多，以為這樣才是最周全的安排，卻在無知無覺中搞砸所有的一切。

很多時候，他也希望自己不要再把一切都背負在自己身上，但這似乎就是彼得·帕克這個人天性中的一部分，他總是控制不住地思考蜘蛛俠的生活如何影響了其他人，去懷疑這份力量帶來了什麼樣的後果。

哪怕這樣做的後果總會抵消掉他所成就的所有的善事，毀掉他所擁有的一切。

但是格溫似乎是不同的。

确切來說，他希望格溫是不同的。

這種感情已經不止是愛情，反而更像是一種強烈到不可理喻的可恥私心。

他忽然拉住了男孩。

“我承認……我愛過MJ。”他緩慢地開口，聲音是克制不住的沙啞僵澀，連帶着身體也是，“和MJ相愛的時候，我的真心不會作假，但我們已經錯過了彼此，即使以前的那份愛情再難以割舍，我也必須朝前走下去，不能再回頭。現在，格溫才是我最在意的那個人，是我最愛的人，我不想再失去她了。”

他像是對待珍寶一樣緊緊地抱住那個男孩，紅着眼抵住對方的額頭。

“裡奇……我的兒子，對于現在的我來說，我隻想要一個有格溫和你的未來。”

這個意料之外的舉動讓男孩明顯顫抖了一下，他臉上的冷漠統統消失，眼中堅硬如冰的情緒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裂縫，浮現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男孩垂下手，擡眼注視他的父親，湛藍的眼瞳搖擺不定地閃爍着晦暗的微芒。

半晌，男孩又一次嘲諷地笑了。

“少說大話了。”他笑着說。

他眨也不眨地逼視彼得的雙眸。

“你總是不願意對她真正敞開心扉，毫無保留地分享你的所有，讓她真正成為你的依靠。你不想讓她看到你的那些不堪。”

“你的‘弱小’，你的‘軟弱’，還有你的‘貪婪’和‘自私’……那些蒙面英雄不該擁有的卑劣。一個不再強大而無畏的，不再堅不可摧的，真正的彼得·帕克。”

這些詞語從男孩嘴裡說出來的時候，如同針刺一樣刺痛了彼得，綿長的痛楚蔓延在他的血液裡，直達骨髓和心口。

他無法承受地劇烈震顫着，可是男孩墊起了腳尖，雙手捧住他的臉，讓他無法移開目光。

“正因為如此，我才讨厭你啊，爸爸。”男孩輕聲說。

“我讨厭你，讨厭這裡的一切，因為這些都是你注定不可能實現的美夢，是你不甘的幻想，是你的虛僞和謊言。”

男孩的話輕飄飄地落在這片空間裡，這片空間像是終于支撐不住似的，開始逐漸地扭曲褪色。

然後，男孩從容地推開了他的父親。

“你該回去了。”

驟然間，團團火焰從他的身側竄出來，滔天的火浪升騰而起，吞沒了周圍的每一寸，整個空間很快就被徹底點燃，崩裂散溢成無數碎片，即将要被烈火焚燒殆盡。

彼得怔然了片刻，才大聲嘶吼起來：“裡奇！！不要！！！”

但灼熱的烈焰橫亘在他們兩人中間，他隻能狼狽地停下來，拍打沸騰的焰花。

火焰毫不留情地在他的身上灼燒蔓延，以至于他不得不後退了幾步，避開焰浪半跪下來，用一邊的手臂艱難地支撐住身體，向男孩伸出另一隻手挽留。

面對他的呼喊，男孩隻是站在那片肆意燃燒的火海中央，無動于衷地凝望他，稚嫩的臉孔沒有明顯的情緒顯露。

“回去吧……”男孩歎息了一聲，身影慢慢在火光中消散開來。

漫天的烈火吞沒了一切，也吞沒了彼得視線裡的所有色彩。

意識熄滅的最後，他聽見男孩冷冰冰地給他留下了最後的話語。

“戴好你的面具，回到你那愚蠢的責任中去……”

“那才是你應該面對的未來和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