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掉進海裡,也就三分鐘的活頭了。
想到這裡,張仰默默低頭看向壓在自己胸前的半截浮木,陷入了對人類物理學的深深懷疑中。
……這小半截木頭真能撐住他一個渾身腱子肉的成年男人這麼長時間一直浮在海面上嗎?
不應該啊。
張仰想了半晌未果,隻好将心思先放在眼前迫在眉睫的事情上。
也就是說,他現在的首要任務應該是搭建一個庇護所,或者說是搭一個可以容納他,又可以在海上浮起來的筏子。
然後就是淡水和食物。
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必須要進食,不然可能都活不到搭好庇護所的時候了。
但理想都是美好的,現實都是骨感的。
他眯着眼掃視了一下周圍海面,企圖搜尋一些能用得上的東西。
很好。
除了他和他身下這半根爛木頭,整個海面一眼望去十分幹淨,沒有任何漂浮物。
張仰不死心,再次低頭将視線投向了海面之下。
這一低頭不要緊,他整個人一僵,眼睜睜看着從他嘴裡延伸出來一條半透明的長條不明物體。
他轉頭沿着長長的不明物體,順着肩膀往下看去,一端一直延伸到肋骨下方隐沒在了他的後背方向。
剛才沒有意識到的東西忽然存在感就變強了。
張仰想着,面無表情地将嘴裡含着的東西吐出來。
吐出來的這端剛才正被他無意識間咬在嘴裡咀嚼着,甚至還能看出被牙齒撕扯的痕迹。
也不知道這根怪東西有沒有毒,味道倒是還不錯。
張仰自娛自樂地想着。
冷靜地吐槽一下這隻不知來曆的小章魚的口感的時候,還順帶着拎起這根被人吃都無動于衷,軟踏踏的腕足打量了一下。
嗯,上頭的花紋确實很漂亮,還閃着藍環,不知道他死後骨頭會不會發光。
……
沉默。
張仰活了二十七年,沒想過自己最後竟然是個被章魚毒死的死法。
而且死到臨頭了,居然還能有閑心思整個冷笑話。
不過這章魚腿兒口感确實還不錯。
不知道他臨終前還有沒有機會再吃一口。
這般想着,他安詳地閉上了自己的雙眼,平靜等死。
……
日頭漸高。
海面上的溫度直往上升,蒸騰海水時甚至能形成一股股向上的白霧。
半根爛木頭上半趴着一個赤裸着精壯上身的人,在海面上随波逐流來回晃蕩着,半死不活。
一條鳳尾魚觀察了很久,忍不住靠近那具一動不動的屍體,企圖分一杯羹。
一根看似細弱的腕足迅速從男人身後彈出,死死卷住掙紮着想要逃走的魚,殷勤地送到趴着的人眼前。
垂死掙紮的鳳尾魚被兩根修長蒼白的手指捏起,将魚頭扯掉丢到海裡,魚身扔進嘴裡咔嚓咔嚓兩下咀嚼下肚。
鳳尾魚很小,不過一指寬。
魚骨有些硬,還有一些小刺時不時紮向口腔内部,張仰花了些時間才咽了下去。
過于原始的食用方式讓他心裡有些不适和作嘔。
而口腔牙齒和消化系統顯然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獨自完成了進化,沒有任何不适應。
張仰擡頭向上看,觸及正上空刺眼的太陽時,雙眼不可避免地眯了一下眼。
他手邊沒有任何可以顯示時間的東西,隻能根據太陽的東升西落來判斷時間。
現在大概是中午,他在海面上已經漂了一上午了,太陽也越來越烈,後背被曬得越發火辣。
在這期間,他沒數自己到底生吞了多少魚,隻是從未有這麼清晰地認識到了自己真的已經不是個人了這個事實。
他撈過自己沒有獵物時軟塌塌的腕足,晃悠兩下,看着它在陽光下通透水潤的模樣,沒忍住咽了一下口水。
張仰強忍着一口咬下去的欲望,扔下腕足。
一個不算好的好消息,和一個不算壞的壞消息。
好消息:他不僅在藍環章魚的毒素下安然無恙活了下來,日後在海裡存活下去的概率也變大了些。
壞消息:他好像不是人了。
因為那根毒不死他的章魚須子,就是從他自己尾巴根兒那裡長出來的。
簡單來說,就是他從一個人變異成了一個半人半章魚的怪物。
這麼一來,也許就能解釋為什麼他能在海嘯中活下來,還在海上漂了這麼久。
因為他不是人了。
張仰扯了下嘴角。
不知道說些什麼,就笑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