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驚的隻是張仰一個人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内幹了這麼多事!
足有成年男子大腿粗細的腕足忽然從他身後冒出,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哦,因為他有六隻‘手’。
羅星五神情木木,都想起來了。
張仰一時分神,腕足就溜到了海螺精身後,他無奈地将不講禮貌的腕足收回來。
“等木材烘幹得差不多,就可以開始做木筏了。”張仰神情淡淡又說道:“我去睡會兒,有事就在岸邊喊一聲。”
他說完就準備到靠着岸的海面下找個窩睡一覺,走了兩步心裡卻有些納悶。
平時叽叽喳喳的海螺精這會兒怎麼沒了動靜?
他察覺不妥,扭頭一看,卻發現海螺精臉上罕見地挂上了凝重的神情。
順着他的眼神,張仰看到了視線最後的落點——自己的腕足。
張仰:“……”
之前腕足回旋的動作雖然很快,但架不住羅星五眼尖,在半透明交織着的粗壯觸手間,一眼就看到了那兩處撕裂出來的斷口。
他嘴唇上下張合幾下,思緒在腦海中翻湧糾結,最後還是隻說出來一句:“你受這麼嚴重怎麼也不包紮一下……”
張仰神情還是那副淡淡的死樣子,“沒事,過一會兒它自己就愈合了。”
不過看在海螺精吓成這樣,他還是扯了下嘴角,耐下性子安慰了一句,“等今晚你就能看到我完完整整的‘六隻手’了。”
見他傷成那樣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羅星五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覺得胸中一股氣壓在那裡,差點就要沖出來。
但他最後一絲理智還是搖搖欲墜地提醒着他——
眼前這個男人不是自己能随意發脾氣的對象。
他用自己失憶的腦袋想都能想明白,張仰現在之所以肯順手庇護着他,和這座島上暫時隻有他一個人有很大原因。
但凡島上不是兩個人,而是三人、四人或更多人,他能不能當上大佬的挂件都難說,想像現在這樣當同伴就更難了。
島上現在隻有他一個人,張仰想找人說說也隻能找他說,無聊了也隻能聽他說話。
但萬一再來一個人,是不是随時可以替代他……羅星五對自己目前的處境和地位很沒有安全感,他連一個人下海都不敢,也沒有底氣能獨自在荒無人煙的茫茫大海上活下去。
所以哪怕心裡有不同想法,在面對張仰時,他也沒法硬氣地說出來,隻有忍着。
張仰原本以為這一句安慰就足夠,沒想到此話一出,眼前的海螺精臉色卻更加不好了。
他眼眸微眯着,饒有趣味地看着海螺精。
明明看上去十分生氣,肉乎乎的臉氣鼓鼓的,卻硬壓着心裡的火氣,不敢和他嗆聲。
他看得有些想笑,但看在海螺精今天已經很生氣的份上,還是忍住了在他面前再添一把火的沖動。
“那我先去睡,你接着清點?”
“嗯。”
聽着那飽含着種種複雜情緒的一聲重重的‘嗯’,張仰急忙轉過身去,生怕沒憋住笑了出聲。
這幾日确實有些忙,居然忘了逗幾下小海螺精玩玩了。
張仰這一覺就睡到了傍晚。
西邊上空一片紅霞餘韻,夕陽堪堪挂在了海天一線之間,映得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橘紅染碎金。
他上岸站定,眯眼遠眺,看向海上某個方向。
良久,視線才緩緩往下,移到了某個蹲坐在海灘邊上的人。
“餓了?”
羅星五擡頭,扔下手裡的小木棍,趕緊搖搖頭。
“不餓,我剛喝了一碗粥。”
原本被小木棍牢牢抵住的小螃蟹趕緊八爪發力,窸窸窣窣快速爬出了大魔王的‘魔爪’攻擊範圍。
張仰瞥了一眼小螃蟹,一根腕足迅速彈出,卷走了那隻馬上就要順勢溜走的小螃蟹。
“咔嚓喇——”
清脆的一聲響起,羅星五眼睜睜看到,剛才還在他手下小木棍底下抵死掙紮、張牙舞爪的螃蟹,一秒就被碾碎在看似柔軟無害的半透明觸手間。
羅星五沒提自己剛才費多大勁才抵住身形靈活的螃蟹,也沒提自己心裡的失落,而是扯着嘴角,對張仰笑得陽光,“你又要下水了嗎?我已經把物資都清點了一遍,你要不要聽聽?”
他以為自己隐藏得很好,殊不知陰暗小蘑菇似的emo情緒已經挂在臉上,掩都掩不利索。
張仰抿唇,瞥了眼剛才下意識不想放跑送到眼前的獵物的腕足,沉吟片刻:
“……你想下水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