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原悠也的确十分遲鈍,他對他人的評價直言不諱,不辨場合。但他沒準還挺敏感的,在某些方面。是以,當見到他漫不經心地聽着自己的點單時他會有絲不悅,而當他精準無誤地買回飲品時他會略感訝異。而當水原将遊戲機會拱手相讓時,他甚至會有些異想天開地認為實際上水原一直在觀察着他們,正如他一樣。
水原悠也是很沒邊界感,他會一把搶過别人正在玩的遊戲、會不客氣地嘲笑别人。可他對“外人”的邊界感卻十分強烈——與英二一抗議就改口、對裕太直呼其名不同,他一直稱呼他為“不二君”,即便是後來他上手教他揮拍動作,他們間的距離都保持在一拳。
所以,實際上,水原悠也與他表面看上去的安分相去甚遠,誰管一個能說出“你們都是我的翅膀”的人叫安分?但他也沒有他表現出的那麼無禮,起碼,對他這個外人還是很有分寸的。
所謂人不可貌相,不過如此。平心而論,他并不是很喜歡,或者說,這種表征與内形的組合不太讨他歡心。這個想法在不二周助心中一閃而過,令他内心陡然間騰起驚濤駭浪——為何要讨他的歡心?分明是才相交沒多久的人,為何他會冒出這種不知羞的想法?帶着這樣的疑惑與心驚,不二周助頭次意識到水原悠也已經進入了他的生活中。
體育祭時,他和阿隆十分湊巧地與水原分到了一組。
同班的同學沒有向他發來組隊的邀請嗎?帶着這樣的疑惑,他向水原投去隐匿的、判研的目光,而對方自始至終都保持着一副聽之任之的态度,人也緘默,全然不似此前遊戲廳内高談闊論、霸道專橫的模樣。後來他才從英二口中得知水原此人在班上堪稱孤寡的人際關系。
也不是很意外,他這下是真明白水原的确對電子遊戲十分苛刻。可……就是這樣的人,裕太卻對其青眼有加。老實說,不二扪心自問着,他心裡翻湧着泛酸的泡泡。
泡泡的顧湧聲漸弱的轉折點是在一個很偶然的情況下——水原為了蹭那頓賭約的星鳗就如此輕率地松了口,在那之後居然還主動嘗了他惡作劇遞來的芥末壽司!并非是因找到了一個吃辣的同黨,看他那樣子,明顯是受不了芥末那麼沖的辣味。但他竟然會選擇一口吃下而不是退拒掉,可真是奇怪。他不知自己露出了何種表情,隻是見着被嗆得直流淚的水原在掃過自己面容後眼中流轉着奸計得逞的狡猾笑容。怪欸,但有意思,興許……真處起來會很有趣。
他捏着壽司邊和河村閑聊,邊默默瞧着和英二鬧騰到一塊兒去的水原,暗自點頭。難怪英二常常念叨他,古靈精怪的英二想來十分與水原投緣。也難怪……裕太會被他牽着鼻子走了。這麼想着,他卻沒了初接觸時的不悅,有種“原來如此”的微妙感覺。
不過,他依舊不是很喜歡水原悠也其人,也同樣不喜歡自己對這種情況異常的、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趨勢。有些人天生不對付,沒有為什麼,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