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晨握在手中的釣竿突然晃了一下,這不是魚在咬餌,是他手上的力道産生了微妙的變化,他看着坐在身邊的同伴,自從來到這裡後第1次叫出了對方的姓名:“景曦。”
“你還記得這個名字嗎?”
“……畢竟是翁道川照着它給我起的名。”翁晨說到這個時,眉頭無意識地皺了一下,“你居然也會說出根基不穩的話來。”
景曦笑着說:“要知道,我也很矛盾。本性讓我不願意關注自己已經到手的東西,整個國家的責任卻還要由我來背負,所以說你真的不打算——”
“我們聊過這個了。”翁晨重新轉回頭去看他的魚線,“那隻是翁道川的一廂情願。”
景曦沉默了很久才歎氣說:“好吧,那就隻說說你的奧修維德。”
“實地調查和追蹤光端都沒有結果的話,你還用了什麼後手?”
“相關部門把事情上報以後,我換了個思路來想這件事。”景曦說,“讓他們幹脆去做了一下過去20年裡破碎星群的死亡和失蹤的調查報告。”
翁晨聽後肯定地說:“不會有結果的。”
“是啊,我一無所獲。”
“這就是你找我的第1件事?”
“我認同你說的:奧修維德的身份的确成謎,他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确實是我貪心了。如果繼續把他放在你身邊,帶來的福禍就連我都無法估計,但如今他的去留隻能取決于你的打算。”
翁晨想了很久才問:“他還有别的地方可去嗎?”
“大概會被我派去破碎星群吧。”
“那應該是他一直以來都在害怕的事。”翁晨甩了下竿,卻什麼也沒釣上來,“如果不是因為裘博恩,他本來應該去那裡的嗎?”
“我說過了吧,現在的情況是我也很難掌控這個國家,如果像他那樣的蟲子隻是留在主星或是和平區享受生活,可是連我都會看不下去的——年輕又強大的雌蟲如果不上戰場,就隻能用來當作鎮壓工具了。”
翁晨臉部的肌肉抽動了一下,“能被你這麼‘器重’,我該感到榮幸麼?”
景曦轉臉朝翁晨笑了一下,學着翁晨剛剛的語氣說:“‘我們聊過這個了’,不是嗎?”
翁晨明白,他們之間的談話隻要稍稍偏離主題,景曦就會不遺餘力地繞回到那個他一直以來都在回避的問題上,所以他隻能重新提起奧修維德:“蟲族的精神力在16歲以後就會成熟,他有3S級别的穩定程度,完全就是個怪物,你會觊觎這樣的實力當然正常,想必星際中希望得到奧修維德的勢力也不在少數。”
“所以說,這麼大的便宜被你撿去以後,對你恢複精神力有什麼作用嗎?”
“這種事可就不在我們的交流範圍内了。”翁晨厭惡地掃了眼景曦,“第2件事是什麼?”
“好吧,如你所願。”景曦答應得幹脆,但臉上的笑容卻加深了,“你弟弟那邊出了點事。”
翁晨挪動了一下腿腳,換了個更舒服的坐法,“有多嚴重?”
“處理不好,可以被坐實是通敵叛國的罪名。”景曦故意停了一下,想要看看翁晨的反應,卻發現翁晨完全沒動靜,“還有回旋的餘地。”
“那就不叫問題。”翁晨哼了一聲,他的魚鈎又被咬住了,這是第4條,“他走的那條路如果一直平坦才叫我擔心。”
“在你看來,從政就需要這麼坎坷的經曆才行嗎?”
“……翁樂太笨了,如果沒有他的雌蟲幫襯,恐怕連主星的政界都不進去。”
景曦卻嗤笑:“那還不是因為有個臭名昭著的大哥。”
“我現在要是想走仕途,一樣能把那群家夥們當狗使喚。”
“說得不如做得好聽,翁晨。”景曦挺直了腰,“我看到的隻是你不但搞砸了自己的名譽,還一直蝸居在0247,把這裡治理得一團糟。”
“這隻是在你看來,最起碼我保證了邊緣星系将近50年的和平。”
“這一點我确實無法反駁。”景曦說,“可你在0247的家已經被人襲擊過一次了,就在你昏迷不久後。”
翁晨釣上來的魚中,有一條突然變成了白色,雖然它很快又變回了黑的,但那一瞬間的變化兩隻蟲子都注意到了。
“你剛剛那是心慌嗎?”景曦語氣聽起來相當幸災樂禍,“是在擔心戈索威還是奧修維德?”
“這就是第3件事?”翁晨有些惱怒,“你居然放任1群來曆不明的惡徒闖進我的房子,就算我當時神志已失,那麼請問光端一直以來對0247的監控網絡是在那段時間的前後不小心失靈了嗎?你的責任呢,陛下。”
景曦剛要綻放出來的笑容就這樣僵在了臉上,幾秒後,他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認真起來:“這才是我此次來找你要說的最重要的事件,但前面有關奧修維德的事又不得不說。”
“所以兩件事是連在一起的,甚至包括翁樂的事情也是。有人在針對我,無論是誰,他們想要把我帶走,然後好能近距離地研究研究我的腦子。”翁晨豁然起身,随着他的動作,周圍的環境也跟着變了,他們不再是坐在魚塘邊垂釣,而是身處一座巨型圖書館裡,正位于幾座數10米高的書架之間。
景曦緩緩站起身,他身下的折凳和手中的魚竿變成了兩隻白色手套,被他一一戴好。白色的蟲子此時正在掃視周圍的新環境,發現它們并不是黑色的,而是真實存在的物品。
“這裡,是你的腦子?”
“是我的數據庫,在潛意識裡。”翁晨随手抽出身邊的一本書開始查他需要的東西,“受你思維共聯就可以創造出低緯度世界的啟發,我用手上的一個設備創造了這個獨立的空間,好能儲備我平時覺得沒用,但在特殊情況下卻能派上用場的信息,這樣就能防止我出現因為能感測到太多意志而随時都會崩潰的情況。”
他在說話時已經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了,那是一段對話,但不在他手上拿到的這本書裡,翁晨隻好把檢索目錄放下,去找他真正要看的東西。
景曦學着翁晨的樣子也抽出了1本,看到的卻是他自己的一段記憶,但他隻是個旁觀者,而且如果不去特意想起的話他根本不會意識到自己還會記得這些,“你完全把不重要的記憶分離出來了嗎?”
“對啊,否則要怎麼辦,常年都讓自己睡死過去直到生命的盡頭嗎?”翁晨往前行走的腳步沒有停下,卻回頭丢給了景曦1個看弱智的眼神,“這完全是獨家技術,你模仿不來的。”
景曦卻在嗤笑:“我又不需要用這種辦法給自己的腦子降壓。”
他們走了1段很長的路,翁晨又順着書架向上爬了幾十層書格的距離才找到他要看的内容,“位置在灰色地帶,那裡從54年前就有個知道我的雌蟲了,他一直想見見我……”翁晨看到後面的内容後停了下來。
景曦看到他的嘴動了幾次,似乎正在不停地想接下來的措辭,“……然後?”
“首先,我的記憶絕不會錯,雖然我忘了。”翁晨突然合上書,他仍然坐在那一層的書架上,眼神飄向了更遠的地方,“其次,這個界面如果沒有我的允許,不會有外人進入。”
景曦還在書架的下面擡頭看他:“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沒有!”翁晨把書塞了回去,從上面一躍而下,直接跳到了景曦的面前,“事情我理解了。”
“然後?”
“可以解決。”
“我當然知道你可以解決。”
“那你還想要什麼!”翁晨突然暴怒,沖着景曦大喊,“非要我把每件事都跟你交代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