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二十日,大雪紛飛,靖王娶妻,探花郎入贅,這樣的氣候也阻擋不了百姓們沿路的觀望。屋内的蘇璟由着侍女幫他束帶,平日他隻穿黑白兩個顔色,今日身着紅色的喜袍襯得他風姿迢迢,玉樹琳琅,是這般的好年紀。前來幫他迎親的蘇瓊看見這幕場景,調笑道:“在阿兄看來,那書上所寫的宋玉潘安之流怕是也比不上咱家九郎,這一成婚,大民多少待字閨中的女子該心碎了。”蘇璟除了太子就是同他最為親近了,面上蕩起了薄紅,笑道:“六哥慣會取笑我,你是沒見,狩獵當日哪有女子與我同行?”蘇瓊替他理了理腰間的配飾道“世家女子終究無趣了些,父兄身處高位,她們哪敢造次?”他二人像極了普通人家的兄弟,有說有笑的走到靖王府外,太子東宮的詹事府官員和林忠林孝等人也換了一身新的袍服在門外等候多時 ,原來書中嫁娶說的十裡紅妝還是保守了 ,扛着聘禮的侍從延續到了百裡開外,目之所及,一派喜慶。蘇瓊将馬鞭遞到了他手中,兩人翻身上馬,一路鼓樂喧天,一百騎慓悍健壯的金吾衛明光铠甲騎在前方開道。後面是四五百人的送親隊伍,迤逦如長龍,圍觀的大小娘子們頓時驚豔,熱情的揮舞羅帕,大着膽子高聲調笑,“睿王笑一個!”蘇璟不理行人,揚眉看着遠方,眼中是無法掩藏的羞澀,低低笑了一聲,像是自嘲,想的是今日以女子之身娶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女子,怕日後招來的更多是怨恨。清早崔江绾被靈犀喚醒,早上由着自己的母親替自己梳頭,寓意着兒孫滿堂,白發齊眉,此刻已經畫好了精緻的妝容,鳳冠霞帔,一雙大紅的繡鞋坐在床榻間。崔家主母看着女兒一臉愁容,放心不下的囑咐道:“绾绾今日可萬萬不可再哭了,日後做了天家媳婦兒,當事事以王爺為重。”
不知過了多久,王府的迎親隊伍到了。崔江柏背着崔江绾一步步的走了出來,兩旁的賓客紛紛起哄,鴛鴦的蓋頭遮住了她的滿腹心事,她心心念之人恐怕也是這樣在迎娶别人罷。到了崔府門口,在兩個嬷嬷的攙扶下,崔江柏放下了她,他躬身對蘇璟行禮道:“王爺,日後绾绾便交給你了。下官同舍妹一同長大,日後王爺要是欺負了舍妹,下官定要向陛下讨個說法的”聞言蘇璟淡淡掃了一眼他,随口道:“你放心,本王會好好待她的”
“九郎,聽見沒,可要牽好了睿王妃”蘇瓊笑着将扶着自己手臂的新娘娟秀纖柔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他不知道為何隻覺得她的手指一冰冷異常,如觸霜雪。他隻好将她整隻手握入自己滾燙的掌心。她被他的動作驚動身子一顫,隻要跟着他黑金的雲靴步步向前,她一動也不敢動,一動也不能動,隻能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恍惚便有一瞬間的失憶,忘記了自己跟張時禹的兒女情長,忘記了自己是崔家嫡女。終于她登上了八台彩輿,緊張、憂愁、茫然獨獨缺了歡喜,交織在她心頭。
睿王府說的喜堂早已布置好,端坐在堂前的是太子和太子妃,滿堂的天潢貴胄,新舊權貴。太子和太子妃是替皇帝前來觀禮的,随着執禮的内侍一聲聲的唱喝,二人終于拜完了天地,在一聲送入洞房中,蘇璟牽着她進入了婚房。攀龍附鳳的床下早已經灑滿了寓意吉祥的桂圓、花生等,整齊的疊放好了千孫百子圖的錦被。兩旁是太子妃和長樂公主蘇柔等一些宗親家眷,在衆人的擁簇下,新娘坐在了喜床中央,蘇璟命人拿來了喜秤,見此太子妃李晗道:“九郎就這般等不及了,這禮要等着你晚上宴了賓客才行。”“無妨,這禮節繁瑣,着實辛苦,何必等到晚上”他話音一落,便掀開了崔江绾如火的蓋頭,他打量這個将要成為他王妃的女子,雙細長的眉下卻隐隐帶着股冷意,崔江绾看着他嘴角挂着含情的笑意,擡眼對上了他的眼眸,此刻這雙深邃沉靜眼睛将她的神情一收眼底,竟然沒有半分笑意。此刻耳邊傳來了女眷們的笑鬧聲,“睿王俊美,王妃莫不是看呆了。”“九郎打小就會心疼人,也怪不得我們绾绾喜歡”此刻二人回過神來,他轉身離開她,看着太子妃和蘇柔笑道:“今日辛苦太子妃和八姐了。”蘇柔透過他身形撇見了崔江绾,然後含情的踮着腳理了理他的額,仿佛她才是今日的新婚妻子一般道:“九郎大婚,哪有不來的道理”随及拉着他的袖管讓他趕緊出去待客,太子妃回望了一眼崔江绾,她對她輕輕颔首。
直到酉時,賓客方才散去,蘇璟帶着醉意送客至中門後,準備回了自己卧房,林禮一把拉住了他:“我的爺,你忘記了今日是你新婚之夜不成”于是命人将他送到了婚房,“嘎咿──”推門的聲音想起,一身大紅喜服的蘇璟踏進房門時,金光閃閃的鳳冠之下,崔江绾臉色雪白,心想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他身後跟着的是進門伺候的侍女還有靈犀,侍女便在她眼前跪下和氣的行了禮,未等崔江绾回話,便被蘇璟揮手屏退了。她心如擂鼓,怔怔看着眼前人,不知道他要做什麼,蘇璟撲哧一笑,将合卺酒的酒杯遞到她面前:“你等了我這麼久,吃東西了嗎?這酒還喝嗎?”崔江绾看着他的樣子,又惱又笑地回道:“新娘從早上到洞房都不能進食,這是禮俗。王爺不知道嗎?”他望着她臉上的笑意道:“王妃要吃點東西嗎?”她深深看他一眼,仿佛疲倦地閉上眼睛:“妾身累了,并無胃口。” 良久,他突兀地笑了一聲,起身一把握住她的腰順勢帶倒在大紅的錦被中,他緊貼着她嘴角:“春宵一刻值千金,看着你這副模樣,看來你還是忘不掉他。”她沒料到他會突然推倒她,以至于半晌沒了動作,淚水默默的從她眼角滑落。他手指下意識的撫上她的眼,她哭了。蘇璟撐着頭好笑的看着她,身旁的女子見他沒有了動作,緩緩睜開了雙眼,作勢便從枕頭底下拔了了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向他揮去。
因為距離太近,他慌忙用手握住刀刃,刀勢一緩,擦過他右手掌邊,帶出來的鮮血順着刀鋒滑下,然後被蘇璟奪了下來,他臉色一點點白了下去,由震驚轉為平淡,對手裡的傷渾不在意,嘴角滿是戲谑好笑似:“绾绾,我不過跟你開個玩笑,你這樣用刀,隻會傷了自己。你是真的想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