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知道等她回來時,看見的卻是滿地的血和屍體,而阿珩滿身染血,卻神色淡然地站在滿地屍體之間,甚至在發現還有一個在爬動的人時,冷酷地笑了笑,又掐訣讓那人滿身燃起烈火。
那一刻,鳳鸢幾乎暈過去。
雖然師尊曾告訴過她,阿珩自幼所見皆為黑暗,也許會極難教化,甚至可能阿珩終其一生都不會真正明白善惡、正邪是什麼。
但那四年裡,阿珩太乖了,乖到她已經徹徹底底放下了心,然而阿珩屠殺客棧滿門的事卻重重給了她一擊,撕開所有虛幻,赤|裸|裸地把阿珩其實根本就不能明白正邪、善惡的事實擺到她面前。
那家客棧裡所有被阿珩殺了的人确實都是死有餘辜,可他們該死是因為他們拐賣、殺害少女,卻不該是因為傷了她。
何況阿珩不過才十餘歲啊,一個十餘歲的正常孩子,如何能夠面不改色地虐殺客棧滿門?
滿地蔓延的血河、每個人身上的劍傷或燒傷告訴她,那不是簡簡單單的殺害,是真真切切的虐殺!
直到如今,她甚至都還能清晰地記得那一幕幕,甚至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地打寒戰。
夜深了。
冷寒的月色卷着霜白色的風雪,吹動了滿殿燭火,燭火搖曳間,似乎連帶着鳳鸢的身體都有輕微的顫抖。
鳳珩一直凝視鳳鸢。
兩人在一起六十餘載,他自然能明白此刻的她想到了什麼,他柔和了語氣:“弟子都明白的。”
“師尊吩咐的事,我怎麼會不記得?”
他走近她,帶着她坐在軟榻上,又輕輕地、順從地依偎了在她膝上,“師尊相信我,好嗎?我真的已經改過,知錯了,曾經犯過的錯也定不會再犯。”
鳳鸢被鳳珩的手帶着輕撫在了他頭上:“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已經改過了,我自然相信你,師父怎麼會不相信我們阿珩?”
阿珩的本體是白澤,一隻雪白的、能萌化人心的小團子......不對,小時候是小團子,現在長大了,已經是一隻大的雪白團子了。
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連帶着阿珩即便沒有化作本體時,他的頭發摸起來都極為柔軟順滑,因此鳳鸢特别喜歡摸鳳珩的頭,就像是在撸大貓一樣快樂,她一下又一下,輕輕地撫着他的發:
“隻是很多時候人都有一念之差,我是怕你萬一想岔了,我作為你的師父,總該要事先提點你一些。”
她道,“慕南枝是重傷了我,可我并不怨她。當年她最初被發現心存大逆不道的心思時,于私來說,我作為她的師姐,該盡己所能地為她求情,減少她的懲罰的,可其實即便是到最後,我也沒有盡我所有的能力去幫她,因為我覺得她這般觸犯倫|理|綱|常是不對的,因傾慕師尊而使得煉魂丹流落魔修手中更是大錯。既然犯了錯,那就該受罰。
那日那一劍,便當作我當日沒有盡力幫她的償還吧,所以我不怨她,師父希望你也别因為我而怨她。”
“我知道了。”鳳珩側頭,越發方便了鳳鸢撫摸他的頭。
與此同時,那面靡麗潋滟的面容也微微露了出來,明明滅滅的光影投在他深不見底的眼裡,挑出了一道勾魂攝魄到危險的輪廓。
他輕笑,音色華麗而慵懶,“師尊放心,我不會因為師尊而怨慕南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