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望着半長發青年充滿關切的雙眸,終于揚起今天第一個發自内心的微笑:“好,我一定會的。”
松田此刻變得更為正經,他端來她喜歡的玉子燒,“多吃點。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小子也就那樣,你能做的事多了,繼續念書,救死扶傷,或者拆炸彈,少了他也沒什麼不行。”
松田想告訴她,一個人也可以活出更廣闊的天地。
面對這樣的關心,亞紀子當然滿心溫暖地領下:“好啊,到時候你繼續教我拆炸彈吧,松田警官。”
松田陣平哼笑一聲,沒有拆穿她已經學會拆彈的事實:“行啊諸伏,你比他強。”
幾人對諸伏亞紀子的稱呼很有意思,哥哥和男朋友自然是叫名字,萩原研二叫誰都很親昵,對亞紀子也是像叫小朋友一樣的“akiko醬”,班長因為男女有别,客氣地叫她“諸伏”,松田陣平則經常省略稱呼,如果需要稱呼就稱姓——不用擔心區分不開,他叫諸伏景光“Hiro旦那”。
上輩子她後來和松田很熟悉。
萩原研二殉職後,她擔心松田陣平,有空時會和伊達航一起找他喝酒,他倆往往對萩原的事避而不談,松田本人倒是無所謂,經常吃着飯就冒出一句“這菜那家夥肯定愛吃”、“我們小時候……”“要是他一定會說……”
我行我素,仿佛摯友犧牲沒有給他帶來巨大的悲恸。
但誰都能看出來,他身上的陰雲始終未散,直至自己也歸于黑暗之中。
亞紀子還記得她在搜查一課頭幾年分外拼命,那時候她總困在分手的陰影中。
她想,“把你當妹妹”“愛情不重要”到底是什麼鬼扯的理由,不讓她等簡直是一意孤行罔顧個人意願的“為她好”。
她明白站在降谷零的立場隻能如此,她沒有怨恨,卻也在夜深人靜輾轉反側時無理取鬧地想過:既然早就有這樣的意願,大學時候為什麼還要表白?今天分手,過去的感情就要否認嗎?為什麼不覺得他們能夠并肩作戰,難道隻有他一個人可以匡扶正義嗎?
然後又很講道理地一一自己解釋給自己聽:情難自已的時候當然會告白啊,不否認感情她怎麼能甘心分手呢?抛去男女之情他也想讓她平安幸福,所以不能耽誤她……
白天 ,追犯人的某一次,她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一個想法:他就不怕她走在他前面嗎?
當然這也隻是想想,她拼命是為盡責,不是故意找死。
松田陣平調進搜查一課那幾天裡,他們一起處理過一起人口拐/賣案。增援來的太晚,她和松田也在不同的地方偵查,眼看孩子就要被帶上船出海,她顧不得許多,一人護着孩子單挑三個壯漢,聲音引來了對方同夥和松田,兩人陷入苦戰,她分毫不顧自己,越打越兇,棍子敲到後背,子彈擦過肩膀也沒有分毫停歇,要不是松田陣平推了她一把,她險些被冷槍打中交代在這。
終于等到增援,兩個人滿身是傷地回去,包紮完了松田拽着她去廢倉庫天台。
兩個狼狽的人拿汽水碰杯,視線當中出現的臉都是青一塊紫一塊,頭發淩亂,衣服上又是泥又是血。
松田輕笑:“你們姓諸伏的,都有點瘋在身上。”
她也笑,靠着灰突突的牆全無形象:“謝謝誇獎。”
松田搖搖頭,大有一種覺得她無可救藥的感覺,而後将手裡的汽水一飲而盡,緩了會兒突然正經地和她說:“諸伏,活着就是最好的,活着就還有希望。”
她似乎看到面前人青色的雙眼在對她說:“不要讓人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原來那一閃而過的想法也曾被看穿。
正要說些什麼,眼前的卷發青年卻随性地點起一支煙,看見亞紀子睜大的雙眼,他開玩笑:“來一根?”
沒想到她真接了,學着松田的樣子吞雲吐霧,卻被嗆得眼淚都要掉下來:“咳咳……你怎麼會喜歡這種東西?”
卷發青年嗤笑一聲,面無表情,他目光銳利,但她卻好像不知他看向了何處:“誰說我喜歡。”
思緒回到眼前的飯桌,她鬼使神差地問出來:“你們平時抽煙嗎?”
話題跳得太快,差點把松田嗆着,萩原倒是耐心回答了她:“小陣平不喜歡。但是機動隊嘛……你知道的,我偶爾會點一下。”
小太陽般的笑容終于短暫回到了諸伏亞紀子臉上,她對松田陣平說:“你不會有需要借煙消愁的一天啦。”
卷發警官風姿俊朗,他笑得肆意:“那是當然。”
而萩原研二莫名從女孩的笑眼中看到了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