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放假,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推開日式宅園的大門,她熟門熟路的走向客廳。
降谷宅的鑰匙她一直都有,正值秋天,庭院裡的花兒大部分已經落了。
小時候她最喜歡這片花園,媽媽種花雖然也不錯,但仍然比不過降谷爺爺。
“爺爺,我回來了。”
降谷零的父母都不在,他和爺爺相依為命。
爺爺是個怪老頭,平時不苟言笑,整天就在家裡鼓搗他的花或者看書。
但他對亞紀子倒是和藹。此時他拄着拐杖出門來,老頭身穿和服,走路很慢。兩年前他還精神矍铄,最近卻老得很快。
“爺爺,我以後回來的次數可能也不多了。”亞紀子跟在老爺子身邊,她沒有去攙扶老人家,因為這個老頭不喜歡麻煩别人。
但他黑色的眼眸仍然有神,他并不問諸伏亞紀子為什麼不回來,隻是說:“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不用擔心我。”
亞紀子卻險些掉下眼淚。
上輩子的明年,爺爺因心髒病去世。
諸伏亞紀子是一點一點變得沉默寡言的。她似乎總是晚那麼一步。
萩原犧牲時她還在上學,松田上摩天輪時她在北海道出差,爺爺過世時她不在家。
伊達車禍時她恰巧偵辦另一個案子,聽聞伊達的死訊立馬趕到娜塔莉家,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兄長殉職更不用說了,時隔許久她才知曉,屍骨無存,無處祭拜。
而自己辦案時,見到了廣田雅美的屍體。
她認出分别多年兒時玩伴的臉,卻隻來得及為她覆上一塊白布。
伊達航過世後,諸伏亞紀子曾在冬天的墓園痛哭失聲。夜晚的寒風凜冽,吹得她的心像破了一個大洞。
那天早晨5點鐘,她就起床去長野給大伯父大伯母掃墓。
沒敢去見高明哥,因為她不知道哥哥是怎麼死的,而她也懷着一絲隐秘的希望,說不定呢,說不定那隻是一個被破壞的手機,什麼都代表不了。
亞紀子隻能跪在哥哥的父母面前向上天祈禱——祈禱諸伏景光還有一點點活着的可能。
新幹線回來,她到萩原研二的墓碑前拂去落雪。
亞紀子給他帶了最喜歡吃的和果子。當年松田他們都吐槽這麼甜的東西他怎麼吃得下去,隻有亞紀子和他口味一緻。
“我不多待啦。還得去看他們呢。”
松田陣平的墓碑在故鄉神奈川。
說是墓碑,其實隻是衣冠冢。
她拎着兩瓶啤酒過去,和那塊冰冷的大理石碰了杯:“知道你沒那麼愛喝。但是我想喝了。”
她狠狠灌了一大口下去,嗆到咳嗽,“喏,最新款的賽車模型,燒了怪可惜的,放在這兒慢慢看吧。”
“保佑我吧,松田哥。”
她放下酒瓶,雙手合十認真祈禱:“保佑我哥下次能和我一起來掃墓。”
說着說着,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其實她心裡知道,不太可能了。
女人凄然地笑了一下:“如果真的見到了我哥,記得幫我揍他一拳。”
她開車去看降谷爺爺,拿了最正式的祭品拜了三拜:“爺爺,請您保佑他平安。”
小時候的諸伏亞紀子從不信鬼神之說,現在卻迫切希望能見到她日思夜想的人們。
“伊達大哥,”她帶了一束鮮花來,是娜塔莉喜歡的,“好好照顧娜塔莉姐姐,你教我的我都記着呢,一刻不敢忘。”
伊達航是她作為刑警的師父,真的教了她非常多,體能,技巧,心态,還有正義與堅持。
她看着伊達墓前另外一根不是她帶來的的牙簽,出神良久。
這些年來降谷零一直和她很默契,無論去掃誰的墓,他們兩個人總能奇異地錯開,她甚至懷疑對方其實就在暗中觀察着。
也有些時候隻能她替降谷來。
隻是沒想到,一天的時間居然不夠掃墓。
她喃喃出聲:“你說,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四下寂寥,無人回答。
雪花飄落在她的眼睫上,冰冷得能凍住眼淚。
她心裡當然知道答案。
*
今生想到這些,她偷偷轉身抹了一把眼淚,迅速切換回平常的語氣:“爺爺,您可一定要按時去體檢,每次都給您預約好了。”
她在日曆本上圈下時間,又在爺爺的手機日曆裡設置了日程提醒:“我爸爸會替我催您的。有什麼事一定找他!”
降谷老爺子依舊沒問她為何流淚,隻是默默點點頭:“好,我記下了”
推門出去,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她邁着堅定的步伐走向東京街頭最繁華的地方。
因為那熱鬧的街市背後,即将滋生出無盡的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