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章】
……人生,好沒意思啊。
當少女看着又倒在自己腳下的,作為【實力測試】的決鬥對手,做出如此感慨的時候——她才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而已。
“……教……教授,測試已經全部結束。……鏡大人的戰績……又是全勝。”
學院裡的研究人員,彙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在他們看來,這個被教授寄予厚望的,傾注全力培養的孩子——已經站在了【非人】的領域。
無論是什麼樣的卡組。無論是什麼樣的對手。如同隻知道勝利的,無情的決鬥機器一樣……在遊風鏡翡已經接連打敗了數十個早有盛名的職業選手之後,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感到了害怕。
——再這樣下去,還能有什麼人能作為【食糧】,作為這頭【幼獸】的對手,提供給她成長的奠基?按照教授的期望,目前的對手遠遠不夠,可是這個次元,已經剩不了幾個還有資格站在這裡當做【測試對象】的人了……
看着臉色發白的手下,身披鬥篷,光秃秃的頭上突兀的帶着一個奇怪的儀器的男人做出了一個【退下】的手勢。等那些灰心喪氣的研究者都散去之後,他走到那個幾乎把想法都寫在臉上的黑發女孩面前,微微彎下腰看着她。
“——又開始覺得厭煩了?”
明明他不是她的親生父親,但這個人倒總是能很容易理解她在想什麼。明明長得很可愛——卻總是繃着一張臉像個小大人。決鬥結束之後就蹲在牆邊發呆的女孩,隻随便地用翡翠色的眸子瞥了自己養父一眼。
“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已經很強了。……根本不需要這種多餘的訓練。隻要你把我說的那些卡都造出來,不管是哪個次元——都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年幼歸年幼,說出的話卻很狂妄。但對此也多少已經開始習慣,赤馬零王伸出手,按了按她的頭。
“不隻是次元戰争的事情,你也知道,我想要找到那個孩子——而且,想要成功殺死那個男人,現在我的全部希望,都肩負在你的身上。”
和其他人不同,赤馬零王和遊風鏡翡之間的【協議】,是建立在毫無隐瞞的——完全的情報基礎上的。
即,融合次元的人都無法得知的,赤馬零王突然出現在這個次元建立了【學院】,并試圖發起次元戰争的真正原因——在遊風鏡翡選擇将自己的【才能】完全展示出來之後,他将其告訴了自己的這個養女。
看起來是養父女的關系,某種意義上來說,更像是扼住彼此咽喉的【同謀】。當然,赤馬零王不知道少女隐瞞在内心深處的【真正的秘密】,在他看來,這個孩子在很多層面上還是顯得很幼稚——先不說她到底是不是裝出來的,從年齡上來說這無法避免。
“讓現在的你去做‘紮克’的對手,我沒辦法完全放心。——而且,你不是也說過,你也很想見到平安無事的‘零伊’麼。”
對于自己曾經故意說出的,裝作對【家人】很渴望,所以表現出對未謀面的【姐姐】的好奇心的話語,少女沉默。
【說是零伊……但是,我想見的是琉璃。】
看起來很好懂——但埋藏在心中的,真正的感情,她絕不會輕易展現。年幼的女孩扁了扁嘴,把頭埋在膝蓋之間。
“……就算你這麼說,可是一直待在這個地方打這些雜魚,我也不可能見到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啊。……我好累啊,能不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她确實是覺得太過無聊——每天就是在決鬥,測試,練習卡組。這種日複一日嚴苛的訓練,成年人都未必受得了,她作為【小孩子】,總不能連點意見都不能提吧?
說是這麼說,她也沒指望赤馬零王真的做出什麼反饋。畢竟這家夥原作裡也從不會去考慮他帶的那些孩子……比如塞蕾娜和遊裡他們的心理狀況。所以抱怨歸抱怨,她也隻是想讓他别在這裡煩人地念叨那些話,趕緊滾出去——卻看到赤馬零王竟然摸了摸下巴之後,點頭。
“你會覺得不耐煩,倒也難免……畢竟,我現在也處在很心急的狀态。既然如此,那不如這樣吧。”
那個男人,提出了她從未想過的【建議】——
“盡管隻是一部分……但也确實該讓你見見他們了。走吧,鏡。——從今以後,你的訓練,不會是隻有你自己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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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了就是輸了吧。遊裡。就算你在這裡想要耍賴,也是沒意義的。”
“诶——是鏡的卡組太過頭了吧,這種對局,難道都沒人覺得不公平的嗎?”
那個時候,比後來的他正常一些——還挺有幾分小孩子氣的紫發男孩鼓着臉頰,不太高興地關上決鬥盤。雖然看起來不服氣,但還是老老實實聽從了作為【前輩】的她的話。
“說到底,憑什麼你的決鬥盤,就可以多一個召喚怪獸的【位置】啊。還有那些【神碑】怪獸什麼的,隻用一張卡就可以融合出來,也太離譜了吧?”
“……非要說的話,那也确實不算是‘融合’吧。”
在小孩子面前,也不好繼續厚着臉皮給自己的卡組定義為【融合】。把對戰勝率最高的這套卡組暫時收起來,她想了想,拿出了另一套。
“【神碑】太過分的話,那就來點輕松點的——遊裡的話,還沒見過【知更鳥】,【白頭鷹】,【企鵝】這些動物吧?”
“哇!鏡要用那套卡組了嗎!!”
剛才還在一邊的沙發上昏昏欲睡的紫發馬尾女孩直接精神了,高興地撲過來,親昵地抱住黑發少女的胳膊。
“要不别理那個不識好歹的家夥了,鏡姐姐,用【旅鳥】跟我也對決一次嘛——”
“喂、塞蕾娜!今天教授說了,鏡會一直作為我的對戰對手,直到我赢了為止,可沒有你的出場機會!”
“哼,你想獨占她隻要一直輸就行了,哪有這麼好的事情?遊裡老是在輸一點意思都沒有,鏡也這麼覺得吧?這裡就讓我先來……”
“啊、啊那個,你們兩個再這麼扯我的胳膊要斷啦——”
成為他們的【老師】之後,幾乎每天都要被這麼【争搶】一下,感覺自己胳膊都要被他們扯得脫臼了,她正想說點什麼讓這兩個鬧騰的孩子能安分一點——卻看到訓練室的大門緩緩打開。
“——教授。……中午好。”
見到出現在那裡的那個人,剛才還很活潑的兩個孩子一下子局促了起來。戰戰兢兢地,在少女的身後,恭敬地向【學院】的至高者問好。
“中午好。到午飯時間了,遊裡,塞蕾娜。——在下午的正式決鬥開始之前,先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
雖然面無表情,但語氣還算是柔和。紫發的少年和紫發的少女點頭應諾,又幾乎同時,用依依不舍的眼神看着他們抓着手的黑發少女。
“……那我先走了,你也早點休息哦,鏡。”
“鏡——和我沒有進行完的決鬥,可别忘了。”
就這樣,跟她道别了以後,他們一步三回頭,終究還是走出了訓練室。就此,今天【帶孩子】的環節算是結束。
她負責的向來都是課後。到了下午,遊裡和塞蕾娜的實戰對手另有其人。不過并不擔心自己帶的孩子的實戰能力,比起之前那副百無聊賴的樣子,看起來要精神許多的少女,看向了赤馬零王。
“——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教授。紮克和零伊的分身這麼依賴我,對你來說很難以接受?”
她說話向來不是很客氣。除了表面上的敬語,估計赤馬零王多少也能感覺得出來,她本身對自己并無多少尊敬——但作為統帥的氣度還是有的。面容嚴肅,看起來苦大仇深的光頭男人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
“——無妨,這對計劃并無任何影響。而且是我主動給了他們親近你的機會,從結果上而言,這如果能成為你【往前邁進】的理由的話,就不算沒有意義。”
這聽起來,就像是在為了她做出的行動一樣——黑發的少女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頭,但沒有做出否認。
因為,自己的養父說的完全沒錯。……隻要有【活下去】的理由,就是能穩定【遊風鏡翡】這個有自毀欲望的【決鬥機器】最好的辦法。
而雖然【塞蕾娜】并不是她一直想見的那個人,但看着這個孩子,也能得到心靈上的慰藉——想着這種對對方非常失禮的想法。多少有點愧疚的遊風鏡翡,也不會去譴責赤馬零王這種極度功利的做法。
所以——
“【前進的理由】嗎。……對于一個不想活下去的人,隻是暫時給予這種昙花一現的希望,也是很無謀的做法吧。”
再說了,她又不是沒有那個理由。……隻是因為現在無法實現,所以才毫無幹勁而已。
年僅十二歲的女孩,苦笑着感慨着。面前的男人很明顯愣了一瞬,又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我說了多少次,鏡。你的年紀還小。……就算你很強,你也沒有理解很多事情——”
“哈,我的任務不是從一開始就已經定了嗎?多餘的事情,我本來也不需要去理解吧。”
她往後一坐——放松身子在柔軟的沙發上伸了個懶腰。
也不在乎他一如既往的毫無作用的心靈雞湯環節,卻聽見赤馬零王說出了這樣的話:
“不。我相信,你也會找到的吧。對你來說,能支撐你成長為完整的【人類】的理由。……我培養你,其實也是希望能看到那一天,”
擡起頭,看向了訓練室空無一物的天花闆——仿佛想起了對他而言重要的,曾經的【家人】一樣,那個男人繼續說道:
“理解了真正的【情感】的你,一定能夠回應我的期望的。那個時候,你就能做到殺死【帶來毀滅之龍】,守護好這所有的次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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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現在的自己而言,到底是否滿足了赤馬零王所說的那個條件,她并不知道。但遊風鏡翡很清楚的是……自己現在,确實又找不到【前進的方向】了。
“呐啊,黑咲。”
打了個酒嗝。把自己和對方都灌了一大堆酒之後——感覺這一刻,她終于能跟向來不對盤的他好好地聊一聊了。醉醺醺地趴在他家的飯桌上。在一大堆空的酒瓶子裡,黑發的少女擡起手,在燈光下注視自己的掌心。
“仔細想想,這麼多年——雖然我們好像天天見面,但我一直沒有說過吧?”
“……什麼?”
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有點遙遠。是因為他也醉了,所以說話不清楚,還是自己醉得太厲害,聽力都受影響了呢?這個疑問的答案無關緊要,她便慢慢地繼續說道:
“其實應該挺明顯的,不過,在我離開這裡之前,我還是跟你說一下吧——我喜歡琉璃。”
非常直接的【坦白】,但内容卻不是什麼讓人意外的事情。大概早就能知道她的這種想法,隻見黑咲隼隻是有些頭疼地按了按額頭,語氣無奈地回答:
“這種事情,是個人都知道。”
“——遊鬥也知道?”
何止是知道。甚至有段時間,自己的摯友還因為這個而憂心忡忡的——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告訴了遊鬥,遊風鏡翡親口說過“隻會跟琉璃當朋友”,估計那家夥說不定會因為過于在意而做出向遊風鏡翡挑戰的事情……要真鬧成那樣最為難的肯定是琉璃。想到這個,他皺着眉頭,看着像小孩子一樣,臉壓在桌子上滾着空酒瓶玩的遊風鏡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