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你也曾經有過這種狀态啊……等等。”

能理解榊遊矢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狀态，但比起對方——遊風鏡翡現在最關心的當然不是這個。

“既然這樣，那一定有能恢複正常的手段吧！在這種時候，要怎樣才能讓陷入夢魇的人清醒過來啊？”

“你和他不是【青梅竹馬】嗎？——如何讓他恢複理智，難道你會不知道辦法？”

“這跟是不是【青梅竹馬】有什麼關系？？……他這種情況我也是第一次見啊？！”

主要是她自己沒有過這種經曆——也沒有過身邊的人變成這種狀态的經曆。所以少女一時之間有點束手無策。

這個樣子，别說決鬥了。就連跟那邊的榊遊矢說話都有點麻煩——現在整個身體都被緊緊地壓在比自己高大得多的青年的懷抱裡。

一開始可能還有點點不好意思，現在開始覺得喘不過氣來的她，無奈地想着在黑咲隼能恢複正常放開自己之前，自己是不是要先因為呼吸不暢憋死？

而在一邊看戲的榊遊矢卻完全不着急。

或許是剛才被打了一拳的緣故，加上此時眼前這兩人這種有趣的【關系】——他完全把這一賬算在了遊風鏡翡身上，現在不僅不打算重新開始決鬥，反而大有坐在那繼續幸災樂禍地圍觀的架勢。

“你不用着急，正常地等他自己從夢裡恢複過來不就行了——反正，夢都是會醒的。”

榊遊矢又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說道。

“什、麼……？那這樣的話，你要我怎麼決鬥啊？！”

明明剛才還隻打到一半呢，就這樣告吹了——自己想從榊遊矢問出來的情報，不就問不出來了嗎？！

難以置信，他竟然會提出這種建議。遊風鏡翡愕然地瞪着他，立刻反駁道。

“那又怎麼樣？反正你本來也是要輸的，就當做是決鬥被打斷而中途取消——我也不算你輸。這樣，你也不至于不得不把你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公開給我們了吧？”

番茄頭青年支着下巴，一臉無所謂地打了個哈欠。

“不管怎麼看，都是最好的收手時機。——你不需要繼續再介入我們的事情，我們也當然不會再為難你。明天，你就可以帶着你的同伴一起離開遊勝塾……”

“不。我不接受你的這個提議。——我必須在今天，就在這裡，和你分出勝負。”

出乎意料，和榊遊矢設想的完全不同。

本來是他在設法給這個即将輸給他的女人找台階下……對方卻毫不猶豫地直接拒絕了。

他愕然地擡起頭，看向了那個……因為還在被抱着，所以被環住她的手臂遮住了臉頰，自己無法去确認她的表情的女人。

可就算看不見對方的神情——榊遊矢也能從她的語氣感覺到，那絕對不是一時沖動的戲言。就像她提出了決鬥的【挑戰】那時一樣，遊風鏡翡依然非常認真。

“……我先說清楚。就算你不是我們應該優先解決的敵人，這場決鬥進行下去，我也絕不會留手……”

“我說了，雙方都要【全力以赴】。——不隻是你，我也會做到這一點。你不會覺得，你真的已經赢了吧，榊遊矢？”

“你這家夥……！”

被像這樣反過來挑釁，就算是剛才想要讓對方不至于輸的那麼難堪的榊遊矢，現在也重新上了脾氣。

“……好啊。既然你這麼想要主動說出你知道的一切，我自然奉陪到底。”

見她不願意承認剛才的決鬥勝負已分，榊遊矢也怒極反笑。

“——依我來看，你也不用叫醒那邊那個男人了，你就這樣被他抱着，我也可以允許你繼續這場決鬥，說不定，我還會看在你行動不便的情況下稍微讓讓你呢？”

“……你有病吧榊遊矢。”

他前面的話還好。後面這段話明顯就是氣話和玩笑話了。

忍住想對這家夥比中指的欲望，遊風鏡翡深吸一口氣——可就算在這種情況下，也不能忘記安撫現在抱着她的，還在不安狀态的男人。

又輕輕拍撫了兩下對方堅實的後背，某種意義上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也算是一種趁機在【吃豆腐】的行為。為了讓黑咲隼盡快恢複過來，她拿出自己那少得可憐的耐心，盡量放低姿态去【請教】道：

“——所以，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他安心下來？”

這一次，就用的不是質問的語氣——而是更類似于請求的語氣。

能從這句話感覺到她對自己同伴深切的擔憂，榊遊矢也不再故意插科打诨，稍微沉默了一會兒，像是【投降】了一樣抓了抓額前的頭發。

“好吧。好吧——其實，當初的我，是因為柚子一直堅持着想要幫我恢複清醒，才能撐過來的。”

說實話，那種狀态并不是什麼特别好的體驗，——就算是現在，榊遊矢也不能确定，如果自己再一次因為夢魇而失去理智，到底還能不能在短時間内恢複正常。

所以，他才會像這樣，一旦心事重重，覺得自己晚上一定睡不好的時候，就獨自坐在這裡想事情……畢竟，如果總是因為這種不成熟的行為去打擾柚子，就算柚子總是會包容自己，他也不希望再給她添加不必要的麻煩了。

“搞半天原來你也不是自然的清醒過來的不是嗎？！果然是要做些什麼吧？”

就這麼幾句話，真不知道榊遊矢在想什麼，非要拖到這個時候才說。

但最關鍵的内容他還是沒說出來。——柚子究竟是做了什麼，才能把非理智狀态的榊遊矢安撫下來的？

眼看答案近在眼前了，她當然是要再接再厲地催促着——可偏偏那個家夥又在這個時候變成啞巴了。

“……總之你就憑着感覺去試試看不就好了嗎？每個人情況不同，我知道的方法也不一定能适用在這個男人身上吧？”

“你要是再顧左右而言他，我就把你今天熬夜不睡覺的事情告訴柚子和洋子小姐。”

“……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被精确地拿住了七寸。榊遊矢咬牙，小聲地憋出這樣一句話——

“柚子……她，那個時候，在我耳邊，一直說了很多話。”

“嗯。”

然後呢？

“雖然，我那個時候不太清醒……但對我來說，那是足以讓我……在痛苦之中，有繼續往下前進的勇氣的話語。”

不知道是回憶起了什麼。從被遮擋的視野的間隙看過去，她好像看到……那個剛才決鬥時還一臉要【黑化】的家夥竟然臉紅了。

但是，他仍然還是沒說出最關鍵的内容。

“……然後呢？她到底都說了什麼，讓你能恢複清醒？”

柚子究竟說了什麼話啊？！他能不能别再賣關子了，早點給出【解決辦法】，早點繼續這場決鬥不好嗎！？

然而這次，不管遊風鏡翡再怎麼催促——榊遊矢也都絕不打算再繼續往下說了。

“不。……我要告訴你的就這些了。接下來是屬于我自己的個人隐私。”

“哈啊？！你這不是說了等于沒說嗎？！你還要不要繼續決鬥啊？！”

“所以我說、就算你覺得我應該接着說下去——但那對我來說，是柚子唯一一次……對我說出那樣的話的時候啊？！”

忍無可忍，無法再忍。

就想是為了掩蓋【害羞】一樣，榊遊矢直接把喝完的空礦泉水瓶子甩到一邊，哐的一下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那些話，隻能是屬于我和柚子的回憶——難道你是那種，對其他人的私房話都一定要尋根究底的類型嗎？！”

“——哦？”

他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私房話】這種詞啊？

這個瞬間，遊風鏡翡才恍然大悟——然後，嘻嘻地咧起嘴角笑起來。

“——早說啊，遊矢。如果是這種話，那我就不會逼問你了。”

“你……！啧、那個時候，我和素良就不應該隻是把你們兩個綁起來而已……！”

意識到剛才，就算自己沒說出具體的【内容】，實際上也還是相當于說漏嘴的話語。惱羞成怒到開始放狠話。

榊遊矢看起來，已經恨不得找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了。

——但不管怎樣，在已經知道了【方法】的情況下。就算他現在羞恥得想要直接把在這裡聽到這些話的他們給【就地滅口】，遊風鏡翡也已經不在意了。

之前也說了，她現在最關心的，不是那邊的那位。而是——

當做沒聽到那邊榊遊矢的吵吵嚷嚷。她定下心來，重新擡起頭……看向了從一開始，就一直在注視着自己……隻在注視着自己的青年。

【私房話……啊。】

對于作為真正的青梅竹馬的那兩人來說，那應該是非常深刻地——滿懷着強烈情感的，作為他們一直以來互相陪伴見證的【記憶】的話語吧。

【……但是，我和黑咲隼之間，算是這種程度的關系嗎？】

說到底。雖然她很清楚他的【人物】設定……可現在在自己眼前的這個人，他并不是一個完全和自己【預想】裡一緻的存在。

而這裡，也不是自己以前看過的那個【故事】。現在在經曆的一切，都是不同于【原作】的，全新的【生活】。

……說實話，有的時候，她甚至都已經開始分不清，什麼才是【動畫】，什麼才是【真實】。

【不。……或許，是我自己想錯了。】

無論是超量次元，融合次元，基礎次元——甚至是還沒有去過的同調次元，一切。都早就已經不同于【原作】了。

可自己卻好像，還在用以前的方法去判斷這些人和事情。……所以，才會導緻面對變成這個樣子的他，明明認識了六年，自己卻還是束手無策。

【……是啊，我也應該……轉變一下我的思維才行。】

看着那雙無比專注的金色眼睛，就像被【誘惑】了一樣，她下意識地伸出了手——對方也完全沒有躲開的意願，乖乖地被她撫摸着臉頰。

從手心裡傳來的熱度，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如此明确地提醒着自己這樣的【現實】。

他……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故事人物】。

【——我可真是個笨蛋啊。】

……自己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如此之長的時間，竟然現在才想明白了這點。

不是臉譜化的【設定】，也不是冰山一隅的【展示】。一直在她的身邊，和她一起度過了這些年的這個人……他，還有這個世界的所有人。其實，和自己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