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蘇定慧知他誤會,可他眼裡的柔光似要化成水淌出,實在也叫人不忍心戳破,隻得悶着聲道:“到那時再說。”
李玄沖隻當她對阿翁感情深,瞞老人家覺得愧疚,很理解地不再往下說。眼見天色不早了,便又起身,準備去旁邊那間屋子,走前叮囑她好好休息。
蘇定慧嗯了聲,巴巴地看着他離開,眷戀之意表露得十分明顯。
李玄沖到了門口,閉門時看到她格外依戀的模樣,忍着留下的念頭,腳下輕飄地到了自己所住的那間。
入了房中,先倒上一杯茶灌入喉中,才算澆去些心頭熱火。
她那樣看着他,仿佛格外舍不得,簡直像是憑空生出藤蔓絆住他,偏又知道唐突不得,是要娶回家好生相待的,絕不能無緣無故留宿。
想到要娶她,李玄沖才下去一些的心火又起來了,沛然難禦,隻得又倒了杯茶吃。
等吃完半壺茶水,他下定決心,好言相告也好,負荊請罪也罷,等一回益州,他定要和阿翁定下她的婚事。好不容易等來她退一步,絕不能錯失良機。
但戰事總不盡如人意。
黨項人雖大部已降,被判了斬首之刑的也大有人在,眼見性命不保,便出了個險招,趁着夜深人靜,逃竄出西甯州,重入了草原腹地。
因這夥人窮兇極惡,若不及時剿滅,後患無窮。
所以原定十日歸期,也向後延了。
等到将這夥人消滅殆盡,已是到了四月底,再過十幾日便是端午了。
蘇定慧将傷養得盡好了,每日除去外出治病,便是在養病的這處宅院停留,午膳在外頭吃,凡是那位王爺還在西甯州,晚飯卻會共用。
今日她回來時看見大門前站守的甲兵換了那人身邊的近衛,知是他打戰歸來了,嘴角一翹,便朝他那間屋子走去。
屋外遇見了羅穆,滿臉喜色地往外走,拉住了他問道:“王爺可在裡頭?”
羅穆行着禮回道:“蘇大夫,這下可算把後患都除幹淨了!王爺在呢,您進去便好。”
蘇定慧和他說了幾次不必行禮,他都沒聽,久了也隻能站得避開些,半推半就地受了。聽他說王爺在裡頭,這次也就沒再多說,别了他後便到了房門前,舉手欲推。
但總歸遲疑了一下。
後患除幹淨了,是要回去益州了嗎?
她默默想着,要見到他的喜悅被沖淡了一些。
不過上次見他已是五日前,這幾日沒他一起,她晚膳吃得比平時少上許多。
蘇定慧推開了房門。
“王爺”還未出口,發現房中無人。
她走進來看了看,才在屋子一端聽見了些許動靜,是水聲。
奔波歸來,洗把臉倒也正常。
她朝裡頭走去。
繞過一道屏風後,她發現還有一道。
這是西甯州的宅院,卻仿的江南水鄉别業,愛弄些幔帳、擺幾扇屏風,刻意造出些層層疊疊的朦胧之美。
比如眼下,她要找到那位王爺便得繞過兩道屏風。
最近的這一道已能看見人影,隻見他手臂撐在盆架面前,水聲淅瀝。
蘇定慧沒來得及想他臂上的肌肉如何那般贲張,似沒件衣物擋着,已是因心念着他,人随腳動,幾步就繞過最後一道屏風,直面了他半身赤裸的模樣。
李玄沖因騎馬回來,此時乃春盡夏至之時,身上熱得很,便學了草原漢子将衣衫褪去,堆在腰間,埋在金盆内洗臉。
聞聲一擡頭,卻看見想了幾日的人俏生生立在跟前,不知所措地看了他後,又将眼挪向别處,臉上一片飛紅。
“等王爺好了,我再來找……”
蘇定慧話沒說完,剛轉過半個身子便叫人扯着手腕兜到了懷裡,剛洗過的臉格外清俊地落入眼中,薄薄的衣衫擋不住他體溫燙熱。
“阿慧,這幾日我極想你。”李玄沖這些日子和她相處下來,隻覺兩人便是做了夫妻也就是這樣了,便是再早出晚歸,總要在一處吃個晚膳,見過她的面才能安心歇下。又見她漸漸熟悉了這等日子,偶爾他有事遲了還會等他用飯,隻覺心頭熨帖,真想将她捧在手裡才好。所以這幾日在外,他一旦閑下來便總想這一處宅院,想宅院裡頭的她。
一見她,不舍得她離開半步,恨不得将她拴在身上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