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在他能灼傷人的目光下,蘇定慧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但餘光看見阿翁還在,又在解釋的話咽下了,硬扯出個笑容道:“王爺回來了?怎麼沒聽見半點消息?西甯州的事都了結了嗎?”
李玄沖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本王才入益州,就到了此處,自然沒有風聲可走漏。”
蘇定慧眼睫一顫,知道他在壓抑着情緒,穩了穩神,想上前扶他離開,便維持鎮定道:“可是行軍路上匆忙,王爺舊傷複發了?請王爺随我往這邊來……”
李玄沖一擡手,躲開了她的接近,微昂了昂頭看向方老爺子道:“老先生,今日本王來此處并非治病,是要和您商量……”
“王爺!”他的聲音被蘇定慧急聲打斷,她擋在兩人之間,仰頭望着他,帶了哀求道,“有什麼事,先看過舊傷再說罷,您在馬背上疾馳數日趕回,腿腳必不好受。”
李玄沖被她望得下颏發癢,明明不打算再看她一眼的,卻不由自主将視線落到了她身上,聽了她的話後越發生出股攻心怒火。
她還知道自己是趕着回來的,分别數日,就給他這樣的見面禮?
難道他在她眼中,隻是救命恩人,那些親密算不了什麼?也見不得光?
他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
“老先生”,他的視線直接越過她,看向方老爺子,“請和本王另辟内室商談。”
蘇定慧還想出聲阻攔,被方老頭子拉到了身後,教訓道:“你這孩子,王爺都說了先和阿翁商量正事,商量完再看舊傷也來得及?你着什麼急?你先去堂上守着,說不準又有病人來了,阿翁先陪王爺過去。”
蘇定慧欲言又止,方老頭子已是對李玄沖笑着道了聲請,兩人一同朝裡面去了。
李玄沖還主動上前扶了扶,“老先生不必見外,盡可先走。”
蘇定慧眼睜睜看着兩人消失在眼前,無計可施。
等她回到堂上坐下,正皺眉在那想着事,門口傳來找大夫的聲音,随着叫聲,一個懷胎似有四五月的婦人被另個婦人攙了進來,大肚婦人咳喘劇烈,偏四肢枯細,似是要把肝肺硬生生咳出來、昏厥在地的模樣。
蘇定慧連忙打起精神迎上去,幫着将大肚婦人到了病床,将遮擋的簾子一扯,轉過身便給她診脈。
脈象細微、急促,雙目無神、舌紫暗,乃是虛損久延,孕期郁怒,緻肺、胃、肝三經氣逆的症狀。又時時泛嘔,哪怕是喂口清水也是食入即吐,再不想辦法隻怕有暴脫的危險。①
蘇定慧以救脫為先,佐以溫肝降逆,用了紅參、山萸肉、生半夏、赭石粉、炙枇杷葉②等藥合煎,少量多次給那婦人喂下。
二次診脈之時,那婦人已好轉了些,能喂進些清水了。
蘇定慧叮囑了陪房的婦人些事項,這才走出簾子,長舒出口氣。
正要去洗手,一擡眼,看見老爺子坐在堂上,若有所思,心下一慌,走過去試探道:“阿翁,那位王爺走了嗎?”
“……啊!走了!早些時候就走了!見你在忙,阿翁已問了他舊傷,沒複發,好着呢。”老爺子回過神,應了應,隻是總帶着遲疑之色,似有什麼話沒說。
“阿翁和那位王爺,在裡頭談了什麼?”蘇定慧打量着他的臉色問道。
老爺子仔細地看了看她,直看得蘇定慧有些心虛地低下頭,他疑惑更深了,擰着眉頭道:“也就是些草藥交接之事。王爺從西甯州帶了不少當地的藥回來,當歸、黃芪、黨參,還有不少大黃、甘草,往常要采買這些,得親派人去西甯州才能尋到上好的,王爺帶回來這一批,倒幫了不少忙。”
“除此外,沒别的了罷?”蘇定慧小心翼翼問道。
老爺子眉頭擰得更緊了,“還有件别的事,關于你的。”
“是什麼?”蘇定慧緊張得捏緊了衣袖。
老爺子道:“昨日傍晚,太妃送來了張契書,要把青羊宮那裡的一處藥鋪轉給你,那藥鋪是百年的老字号,哪裡是能輕易送人的?事關重大,我尚未來得及告訴你,早上先趕去蜀王府,想問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太妃那裡三言兩語,說得我發暈,回來拿你問話時,偏偏王爺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