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再說話,一時間祁禧隻能聽見自己翻書的沙沙聲,太安靜了,因此芍荔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的感官不斷放大,她走了過來,突然湊到他面前,按住了他的手,輕聲道,
“翻這麼快,能看清楚細節嗎?”
少女獨有的體香夾雜着茉莉花香,順着她的動作,灌進他的鼻腔,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差點連捏着書頁的手都放不穩,他不想讓她知曉他這副模樣,于是隻能強壓下快要跑出胸腔的心跳聲,有些含糊不清地轉移話題,
“你又去知春閣了。”
沒有疑問,話語裡全是笃定。
芍荔不置可否,點了點頭,沒有解釋。
祁禧也不多問,隻是又把書翻到了某一頁,他把某處用朱砂筆圈了起來,很顯眼,芍荔一眼便看到了上面的字樣。
——元佑年冬,張家大火。
“這應該便是李老漢他們口中的那場火災。”
祁禧指了指下面的一行字,芍荔順着他指尖所指的方向看去,看清楚上面所寫的内容後,瞳孔猛得一縮——
“張家有女,名湘月,沉魚之姿,大婚前七日,突發癔症,自焚于院中,時值東南風,火不止,張家無一幸免,皆困之火海,不能脫。”
芍荔直覺這與知春閣必然存在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有什麼念頭在腦海裡一閃而過,隻差一點,她便能想通這其中關竅。
“這張湘月癔症的時機太巧了……”
祁禧擡眼,對上芍荔的視線,芍荔看懂了他的意思。
是的,太巧了,像是被人為安排的一樣,剛好癔症,剛好起風,剛好将整個張家焚成灰燼。
可是這與七十多年後的知春閣有何幹系?
知春閣的店長又在其中充了什麼角色?
就像剝開一個洋蔥,謎題裡面仍舊是謎題。
看來今晚的知春閣,無論是不是鴻門宴,芍荔都得去一趟。
她敲了敲文狸面前的桌子,文狸睡得半夢半醒,迷迷糊糊地擡眼,看到立在桌前的芍荔,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你回來啦?”
“嗯,打擾到你跟周公相見了嗎?”芍荔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鄉志看得如何?”
芍荔當然知道她沒看多少,就是想故意吓她,不過文狸倒是無所謂,她自己是什麼德性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于是她相當自覺地朝祁禧的方向指去,把皮球踢給他,
“你就别為難我這個一看書就頭疼的小狸貓了,阿禧在那裡,你去問他。”
芍茘看着她眨巴着大眼睛,又瞥見祁禧微微勾起的嘴角,雖然隻是一瞬,但她莫名地有些惱火。
“還要你說,我早問過了,快去洗把臉清醒清醒,回來說一下今晚的計劃。”
一聽是關于知春閣的,文狸絲毫不敢含糊,蹭的一下,匆忙跑去洗臉清醒。
祁禧還在翻着書,心卻是一點都沒沉下去,自從芍荔回來之後,便一個字都沒看進去,他覺得自己好像也需要去洗把臉。
芍茘懶得去管他們怎麼想的,兀自去把窗關上,窗外的花開得很好,花香撲鼻,但她實在無心欣賞。
功德功德,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功德,知春閣的事一日不解決,她便要将施雨的日子一拖再拖,着實是讓人心煩。
“知春閣的店長今日,邀我去應約。”
文狸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就被芍茘一句話砸在臉上,實在有些懵,
“啊……應約?”文狸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
“他與你有什麼交集?”
芍茘搖了搖頭,
“并無。”
正是因為沒有任何交集,知春閣店長的突然邀請,才顯得太過詭異。
“我假裝為情所困,去知春閣鬧了一頓,然後他便主動向我抛出了橄榄枝……”
像設好的鴻門宴,芍茘想起來她離開知春閣時店長的眼神,像逮捕獵物一樣的眼神,冰冷冷地藏在他的笑容底下,盯着她,想必無論她同不同意,今晚他也一定會想方設法将她帶到知春閣。
“是什麼樣的橄榄枝?”
祁禧看着她眉毛微微蹙起,神色不自覺地染上一絲凝重,想來這橄榄枝應該比宋梨她們的要大得多,也麻煩得多。
“他說會幫我實現願望,不需要任何代價,不管我會不會來,今晚的知春閣都隻接待我一人。”
多麼完美的許諾,如果芍茘隻是一個普通少女,真的為情所困,不知道所謂的代價,聽店長的話去鎮上打聽其他人的經曆,必然會把他當作唯一的救命稻草,毅然決然地踏進去,成為他下一個獵物。
可惜,芍茘不是,他的算盤注定也落空了。
“那我扮成你的樣子,去幫你解決掉這什麼店長。”
文狸覺得那店長簡直就是不知死活,什麼主意都敢打,還要調查什麼,讓她直接過去把這知春閣再燒一遍,量他也不敢再打什麼少女的主意。
芍茘給她推了一杯茶,讓示意她冷靜冷靜,文狸素來沖動,能用武力解決的事情絕不動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