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擡頭看了眼不遠處那團泰坦般的白色巨型花瓣。
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爪子上,像對方拉出來的小白花。
小白花:(*/////*)
金毛:……
他擡頭,又低頭,擡頭,又低頭……
最後被不耐煩的黑貓扇了一爪子。
“汪嗚!”金毛狗叫。
「别确認了,就是他,約翰·坎貝爾,他身上那株白花應該是變異體。」
黑貓嫌棄地抖抖爪子。
「變異也不可能變那麼大吧?這還是同一個物種嗎?」金毛指着那朵頂破天花闆,仿佛要朝着天堂進軍的巨型白花崩潰道。
黑貓:……
确實。
這朵白花外觀酷似泰坦魔芋,新紀元前地球有記載的最大花種之一。
隻不過和泰坦魔芋相比,坎貝爾身上的這朵F-0427通體白色,白到幾乎透明。
淡黃色的種子富有生命力地在花心遊動,時不時順着花瓣滑到台子上,和血水混在一起。
而且祂并不是獨株。
是一簇。
無數花苞從坎貝爾身體的各個孔道中湧出。
他的嘴、眼睛、耳道、鼻孔、肚臍裡都擠滿了植株。
他的胸膛中心被刀破開了一個巨大十字的坑洞,腔體内的髒器暴露在空氣中,部分已經被白花的根莖頂破,部分苟延殘喘,汩汩流血。
密密麻麻的根莖如同糾纏在人體内的活體蚯蚓,蠕動交織。
祂們拼命吸收這具身體的養分,持續不斷地供養着主莖上的花苞。
坎貝爾的喉嚨被也割開了一個口子,以至于他一部分食道完全被藤曼替代了。
脖頸處的藤曼也開出了花,花的最上端是他失去五官的腦袋。
即便醫療機器不斷朝他的靜脈内注射着針劑維持生命,但隻要不徹底處理那簇寄生物,他就不可能恢複。
“還能長還能長!”
坎貝爾整個人都發出痛苦的呻吟,他的身體不斷的抽搐,意識中隻剩下呼吸的本能。
在場的幾乎都是他白天的工友,其中不少甚至是他們那片社區的鄰居。
工友們都圍着他,興奮地見證近期價格最為高昂,變異最為成功的白花的誕生。
“傑克,你來了?”格林太太看着愣愣站在原地的傑克,表情有些古怪,興奮中又夾雜着些許尴尬和抱歉,“天呐,孩子你怎麼傷成這樣?”
任何一個正常人看見林芥這麼個幾歲大的孩子孩子,滿身坑坑窪窪,都會忍不住驚呼。
但格林太太見慣了這些場面,她隻是口頭上關心了一下,并沒有深究。
“你父親簽了協議,如果他撐不過去……這筆買賣的報酬自動轉給你的,到時候你就自己去十區吧。”她頓了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年紀還小,可能還不明白……”
林芥沒有聽她繼續說下去,他面無表情,盡力用自己被穿透的腳腕,緩慢地向前挪動着
「他沒事吧……」金毛有些擔心。
他一個大人都很難理解現在這個場景,何況是一個小孩。
「你不阻止嗎?」黑貓扒了扒林肆的褲腿。
“沒關系,應該沒什麼危險……”林肆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他是傑克,不是林芥。”
千奈美愣住了,她放下了爪子。
是啊,他們都忘了,這隻是怪異制造處出的幻境而已。
是嗎?
真的隻是幻境嗎?
黑貓極度疲憊的腦子有些不夠用。
有人看見了傑克,扯了扯旁邊人的袖子。
圍在坎貝爾旁邊的人群如摩西分海般站開兩列。
“汪唔……”金毛忍不住輕輕叫了一聲。
這些人大部分殘缺不全,他們有的缺了隻眼睛,有的缺了隻手,有的肚子上被開了一個洞。
顯然,他們都是被取花的實驗“志願者”。
但是他們沒有坎貝爾那樣幸運,他們的花賣不上那種好價錢。
林芥環顧四周,所有人沉默以對,整個空間裡隻有從他父親無意識的嘴裡發出的口申口今,以及填滿每一縷空氣的血腥味。
坎貝爾被的身體就擺在他面前。
此刻,父子二人是同樣的殘破不堪。
令人痛苦到作嘔。
無比刺眼的手術燈直直照向林芥的眼睛,他眼前白茫茫一片,明明應該什麼都看不見,但林芥就是能感受到從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
有的人眼裡是羨慕,有的是嫉妒,但嫉妒過後,甚至還有一些幸災樂禍。
“恭喜你啊,傑克!”人群中傳來聲音。
林芥望向那個方向。
還是白茫茫一片,他什麼都看不見,但當事人外的人群被這句祝福瞬間點燃。
莫名其妙的掌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仿佛這一刻他是萬衆矚目的偉人,是鎂光燈下的獲勳人。
“是啊!恭喜你啊,終于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出去以後别忘了我們啊。”
“坎貝爾真的不容易,你發達以後可千萬要記得……”
記得什麼?他要記得什麼?
記得這一灘屍體的樣子還是……
林芥有些恍惚。
他把手伸向了口袋,握住了一片冰涼。
林芥擡手一揚。
“嘩啦——”
泛着金屬光澤的紅色液體直直砸潑灑在坎貝爾身上!
最頂端的花蕊被飛起的瓶子“砰”地一聲砸中,溶液四散,淋到了大片大片的潔白花瓣上。
最偉大的時刻被澆滅了。
一秒,兩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