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擡眼向四周看去,已經是不同的人、不同的景色,這确實是這幾年來月森茗所能感受到的最好的天氣。她心裡的石塊好像被某種東西柔軟地包裹着了,再也不像之前翻江倒海地刺痛着内髒。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心情舒展地仰頭,認真看看天空是什麼樣子了。
女孩的步伐變得輕巧,沒幾步在路口左拐處就看到校園圍牆與校園建築群,各建築上大大的“帝”字字樣。
一個月之前的入學考試月森茗也曾來過這裡,竟然還在裡面迷路了。
冰帝的校門高大,由厚重的鐵藝打造而成,門面上承載了悠久的曆史。校匾上黑金字樣的“冰帝學園中等部”在陽光的撫摩下熠熠生輝。門柱兩側的栅欄上面爬滿了紫藤的軟枝,單調樸素的枝蔓上綴滿了瓊苞,它們裹着香韻在靜待陽光雨露的滋養,以期回報給人們如瀑布般的壯麗盛景。
踏入校門,寬闊的道路兩側是修剪整齊的法國梧桐,綠色的小芽已經開始吐露。陽光透過樹梢灑在路上,形成枝幹斑駁的光影。走過小橋,橫亘綿延在側的寬廣的植物園映入眼簾,各種樹木的栽植被整齊地規劃着,走出這片植物園才看到了三整排的櫻花,正逢盛花期無比絢爛,每棵櫻花樹上都挂着标注有班級的牌子,品種雖然多樣但也是有序地藝術地排列着。
視野的盡頭就是初中部的三座大樓,并排伫立着,有連廊互相聯通,複古的厚實歐式磚牆突顯出冰帝建築的氣派。
走到教學樓前的宣傳欄處,張貼着排班表。月森茗走進定睛看了一會,看到自己的名字在榜首第三個,C班。為了升學考試而突擊的幾個月總算沒有白費,但結果卻好到遠遠出乎她的意料。
原來校方邀請她演講竟然是因為她的學習成績,月森茗作為入學考試第三名被順位分到了C班。
根據教學樓區位圖月森茗尋到了教室,看到初一C班的字樣在自己頭頂才摘掉口罩。溫柔的笑靥嵌在美女老師的面龐上,親和又富有活力地和同學們打招呼,指引同學們就座。月森茗和老師目光交彙時,老師意料之中地朝她笑了笑。月森茗登記了自己姓名并從紙箱中抽了一下座位,第一排面向講台的位置。
和先入座的同學們短短交流下來,月森茗明顯地感到東京這座擁有新鮮血液的城市與京都傳統恪守的城市風格不同。大多同學給她的感覺是活潑爽朗,相處起來非常自然。
雖然在校園外的東京,陌生人之間的感覺還是比較冷漠。
***
禮堂-入學典禮
“新生代表,迹部景吾。”
“是。”輕松自信的中氣十足的回答。
“新生代表,泷荻之介”。
“是。”非常幹脆又穩重的低音。
“同樣是新生代表,月森茗。”
“是。”清亮的女聲響起。
叫完三位發言人的名字後,台下立即開始喧噪起來。
迹部景吾走上台去,泷荻之介和月森茗分别在站台上下兩端備講。隻見他上台後先是環視台下四周,随即取下話筒拿在手上,閉眼淺笑一下,直接不客氣道:“聽好了,話先說在前面,本大爺從今天起,就是冰帝學園的King!...”
在這位【King】發表了一番輕世傲物的簡潔言論後,在座各位一片鴉雀無聲,隻剩禮堂裡他【帝王】般的笑聲長久回蕩。
很多人從【本大爺】這個自稱起就愣在座位上滿是驚訝,一個個像驚恐的鴨子般伸長了脖子、睜大眼,想看一看這個台上傲視群雄的家夥到底何等人物。隻見粉雕玉琢的冷白皮膚,金色的頭發中分半遮蓋住眉毛,發尾向上翹起一如他那張揚的個性,雙眼靈動明亮卻又暗藏王者般的鋒利,眼角的淚痣更容易讓人把目光流連在他的眉眼處,嘴角勾起自信的弧度。
台下的聲音又變得更嚣雜一些,在座各位都想打探這位語出驚人的狂妄人士,素未謀面空降冰帝的vip,究竟是何方神聖。怎麼會有狀元的學習能力,從他的海口之中聽出還有絕對不一般的财力。
緊接着是泷荻之介發言,秀美的藤黃橙棕色頭發自然地中分,使頭發兩側對稱地垂至下颌,如小錦緞般順潔亮麗。細秀眉,貓形眼,含珠唇。步履優雅輕盈、舒緩彬彬,身材不像迹部景吾那麼勻稱,而是偏瘦,鮮有男生有這種柔美優雅的氣質卻不使人感到弱不禁風的,小聲驚歎此起彼伏,男生們也都開始吹起了口哨。後面的熒屏幕布拉開,泷荻之介用手指抹了一下話筒發出短暫的鳴響,吸引了衆人本就集中的注意力。切換至制作精美的PPT,來展示自己眼中的冰帝、寄托的感情、對未來的期許與憧憬,言辭真摯措辭謹慎但不是官言官語,時不時穿插一些幽默的段落,大概十分鐘之長。掌聲洪大持續很久,深受不少同學的愛戴。
“這就是東京嗎,初一學生開學典禮竟然用投影設備來演講。”月森茗開了眼了,一臉不可置信。
最後輪到月森茗,她的腳底微微有些累了,她是非常不情願這場演講的。但是管家阿姨卻告訴自己,這是學校,不是娛樂天地,更不是成王敗寇的競技場,而是知識的殿堂、純潔友情同學情的聖地。在這裡,優秀的人沒必要隐藏自己的羽翼,演講這種能表明她實力的事項不必強行推脫。
月森茗略略發黃的頭發垂至肩部,劍眉濃淡适宜,雙眼如水杏般明亮卻躲在沒有度數的眼鏡後面。她剛上台,心裡明明沒有想什麼事情,心髒卻砰砰頻跳,還沒有調整狀态,腦袋就跟不上嘴巴快速蹦出了一個個音節,語速還是前面兩位的兩三倍左右,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說的是什麼。雖然并不想緊張,但她語速一快就慢不下來了。
台下很多人看到傳說中的月森茗從京都跑來東京、還順便入學考試考了個第三名還是很吃驚的。要不是聽到這個名字加之又是同齡人,月森茗戴上眼鏡後很多人都認不出這位是虎媽狼爸式家庭培養出來的天才。不過從她演講的狀态來講,好像并不具備天才高冷自信的氣息。原來有豐富比賽經驗、采訪經驗的風雲人物也會緊張。
“太不華麗了。”站在旁側的迹部景吾心中暗想,這小孩心理素質不夠強啊。
而泷荻之介也是微微驚訝。完全沒想到月森竟然會這麼緊張,這怎麼可能; 也沒想到她是這種多邊形戰士,竟然能拿下入學測試的前三甲,和自己不相上下。他可是規規矩矩在書本窩裡泡大的,而她那樣緊張的訓練日程安排,學習對她來講才是業餘的吧。
所有人都聽出了月森茗的緊張,但月森茗發完言就立即平神定氣,伴着稀稀拉拉的掌聲走下了演講台。
她并不知道她為何語速那麼快。
她在輔導下寫完演講稿,老師還專門逐詞逐句告訴她重音在哪,該用什麼語氣——然而這一切都白費了。
以為站台上說個話對于她不過是信手拈來的事情,根本不用把演講當回事。卻沒想到她隻是被幾百名同齡人看着,心髒卻能跳到嗓子眼,隻有走下台的那一刻起才平靜下來。今天的表現也出乎了她自己的意料,惡性情緒就像一枚種子,在心底悄悄發芽,悄然不覺之時,已經盤根錯雜,她暫時沒有來自于外界的驅動力去鏟除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