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會在箱子裡裝很多東西嗎?下次自己該替她拿着的。
沈峤将多餘的人都打發出去,屋内隻剩下她與瞿道人。馬大夫本想留下了看着,卻被馬老大夫拎了出去。
瞿道人笑道:“我也曾與你父親一同做過軍醫,雖已很久沒有上手,給你遞遞刀具,應當不會出錯。”
沈峤拿出何夫人幫她打的那一套工具,與此時常見的很是有些區别。瞿道人見狀一愣,笑道:“看來我在山中許久,還真跟不上這世間的變化了。”
他到底功底尚在,比起譚太醫,更加專精此道。看了一刻鐘左右,心中已經有數,兩人一遞一接,逐漸默契起來。
直到過了午時,此間方才結束。沈峤一出房間,就對上幾雙期待又擔憂的眼睛。
她一邊在藥童端來的水盆中洗手,一邊解釋道:“隻是處理好了傷口,不至于進一步惡化。孩子還在高燒,能不能挺過,還要看這幾天。”
王老爺見狀,當即道:“今日我請醉仙樓的大廚來為幾位準備餐食,還請沈大夫對我家明郎多多照看。”
沈峤笑道:“術業有專攻,以我的年紀,能學得傷科一道已是不宜,後續的看顧,馬老大夫應當比我更加擅長才是。”
馬老大夫頗為尴尬,他心中清楚,沈峤于此事已是仁至義盡。所謂醫不叩問,自家兒子卻是用言語逼她出手,若如今還要強留,同心堂怕是要被杏林同行更加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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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車走出一段距離,沈峤心中煩悶,怔怔地看向簾外流動的街道。
她從未有過藏師之意,也曾幻想将自己手中所學,都毫無保留地教給他人,以此使生民少受些病痛。
但她萬萬沒想到,竟有人隻看到了皮毛,就随意上手嘗試,甚至連自己多次說過要注意的都不放在心上。
王明郎的傷勢,本也用不上縫合,遭受此番苦痛,根源竟是因她而起。
瞿道人看出她的心事,微微搖頭,這女孩兒天賦好、心腸也好,可于處世之道,還是有所欠缺。不過經此一事,怕是會想通不少。
鄧玄籍見她低落,想起與她在寺中的交談,溫聲問道:“阿峤,你不是想去看看姜縣令嗎?此時天色還早,我們過去,也不會太過打擾。”
沈峤一愣,有些疑惑道:“我們不需要趕回寺中嗎?”
“這時候趕回去,等到了山上,怕是都已經結束了。我們明日一早過去,也來得及。”
沈峤被他說動,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瞿道人,問道:“先生也要與我們同去嗎?”
瞿道人笑道:“怎地不叫師伯了?你莫不是以為是假的?”
沈峤一時間睜大了眼睛,她從未聽父親提起過師門之事,于沈家的事,其實也了解不多,隻以為他的醫術是家學淵源。
原來父親少時也曾拜師求學,為何他從來未曾提起,也不見他與師門中人有所走動?
見她當真不知,瞿道人歎出口氣,複又笑道:“我們這些老頭的事,本來也離你們很遠。我在城中還有事要辦,你兩随意!”
鄧玄籍又邀道:“瞿前輩,姜縣令也在尋名醫看診,您若前去,并無不妥之處。”
瞿道人歎道:“先前江夏的李道長來時,已經與我探讨過,我知這是不治之症。”
說罷,飄然離去,走出老遠,回頭笑道:“我還有兒女在城中,你們不會以為我無處可去吧?”
此處距化縣官衙不遠,兩人将馬車停下。
姜縣令的居所就在附近,街道上,朱門緊鎖,不似康濟堂所在坊中那般熱鬧。
沈峤忽然有些擔憂,停下腳步,問道:“我就這般貿然前去,會不會有些不妥?”
“嗯?”鄧玄籍看向她,回憶起前幾日見到的枯瘦老人,目光閃閃地跟他講起化縣,講起潭州,不禁有些心酸。
緩聲對沈峤道:
“我見過姜縣令一面,他人很好,也很健談。那日他雖然咳得很嚴重,還是拉着我說了很多話。我怕打擾他養病,才匆匆離開。臨走前姜夫人說,他兒女均不在身邊,很喜歡有人去探望他。”
“姜縣令在化縣任上六年,見到自己治下百姓還念着他,也會很歡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