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來看,我是羨慕你的。龍類擁有世界上最堅定不移的心,得到龍之心的勇士,也就得到了所向披靡的力量。”
“力量嗎?那不過是……虛無缥缈的信念罷了。畢竟連龍都能殺死的人類,也并不缺乏那種力量。無論堅定與否,在面對愛時,人、龍,都一樣會遲疑。”撒拉弗靜靜瞧着潮,似要從她幽深的眸子直瞧進她的心底裡去。“潮,你有過遲疑嗎?”
“有過。”她避開了注視。
“……書上說,人類在撒謊時,會回避眼神的交流。所以,潮,我想你看着我的眼睛,這個答案,對我來說很重要。”撒拉弗握住她的手,她們的體溫相近,有時連說話的語氣都十分相似。
“雖然這麼說有為自己開脫的嫌疑,但實際上,這個結論有失偏頗。應該說男人在撒謊時,會回避眼神的交流。但女人在撒謊時,會看着你的眼睛,所以……”
“原來你……”
撒拉弗睜大眼睛,将她上下打量。
潮:“?”
“開個玩笑,别介意我的朋友。”撒拉弗掩唇,長眉舒展,雙眼眯成彎彎的月亮。“潮,你此刻的表情真少見,争取下次在主君面前也展露一下吧。我敢保證,他一定……隻要說到她,你的眼中就會出現這種……嗯,我不知該怎麼說,視死如歸?哎,他把你随口提到的龍類都牢牢記下來找到了,為什麼不試着再靠近一些呢?我們所喜歡你的那些理由,他也一定……好了,那我就不說這些了。”
潮點點頭,露出理當如此的神色。“即使一樣遲疑,你們應該也不會像人類那樣為了愛情奮不顧身,這畢竟和你們無限追求變強的理念是相悖的。”
“是的,愛情會讓心變得脆弱。但即使相悖,你也不能否認它的存在。就像承澤,他的父親是四翼龍,但他的母親,隻是一位兩足龍。他們的結合并不容易,能誕下後代,更加困難。”看到潮臉上的疑惑,撒拉弗便繼續自己平靜的叙述。“因為所孕育的後代力量遠強于自己,在妊娠與分娩的過程中,母體的力量始終都在不斷被胚胎掠奪,分娩途中是很容易被迫切想要降生的胚胎從體内直接突破而喪命的。再加上始終處于懷孕狀态,母體往往無法積聚力量給自己制作好用以複生的繭……所以,這樣的結合,既意味着新生,也意味着終結。”
“那麼他……”
撒拉弗點頭:“他的母親在他降生之日死去,父親不知所蹤。愛情可以讓他的母親自願承擔這樣的風險,也會讓他的父親至今無法面對自己的血親……可愛情也會,讓他們不顧一切的,擁抱在一起……”
平靜之中的寂寥無法再掩蓋,她索性停止了講述。
“我不覺得哈迪達斯有這種獻身精神。”據潮所知,馬爾,隻是一位四翼龍。極善于察言觀色的她把話題拉回自己身上,最能安慰不幸的,往往是他人的不幸。“或許是因為我做不到,所以我不相信會有誰為了我做到這些。”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感到被愛,也沒有全身心的投入愛。”
“這對我要求太高了些……”
撒拉弗沉吟片刻,無言将手覆在潮的手上,眸光中隐隐流露出些許的惋惜。龍類最看重的自由與力量,于眼前人類來說,無疑都被剝奪了,作為與剝奪者相同立場的身份,她無權提出更多奢求。
“是啊,我們都不得不活在期望的目光裡。”從窗内望出去,月色清亮如水。“願魔女庇護,即使背道而馳,那些期望都不落空。”
潮心頭一跳,還好對方的目光沒有轉向她,否則此時她遊弋不定的目光,必然暴露出不該暴露的訊息。
雖然在哈迪達斯的面前,她強勢表明了對撒拉弗與法芙尼爾的認可與信任。但是在她們千萬年的傳承面前,她心底并無把握。
她總是這樣,認為一切在尚未落定前都不能完全把握,也因此,無論對待飄忽的感情還是暧昧的關系,她總是全力以赴。
所幸,上天總是偏愛全力以赴的人,哪怕她隻是帶來無窮盡的傷害,哪怕她是個看着那些沉溺于自己乃至遍體鱗傷的人都無動于衷的冷心冷性之人。
在她眼中,愛隻是心甘情願被傷害罷了。
明知馬爾的靈魂隻是華爾納的一部分,卻依舊妄想着重拾舊愛的撒拉弗,就是最鮮明的寫照。
也不知道承澤有沒有被告知,他的母親并不是因為妊娠所緻力量枯竭而死,而是被他生生撕裂了身體。
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過去的事與當下無關,也與她無關。
她的目标,隻是讓一切回歸正軌。為此,無論付出什麼都可以,不過她必須完好無損,必須是永遠的勝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