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芙尼爾将信将疑，她原本滿心都是被朋友欺騙的怒氣。要走就說要走，幹嘛還要假惺惺的關心自己。她把潮的話語都視為謊言與使她放松警惕的麻醉彈，越是力量強大的種族，越是無所畏懼，越是痛恨背叛，他們将欺騙視為弱者的自我安慰，是最不容存在的卑賤之物，龍類恥于欺騙也恥于背叛。

他們仰視一切力量的集合，蔑視一切陰謀算計。

這也是他們被選為神使的原因，強大但絕對的忠誠。

與其說她痛恨滿口謊言的潮，不如說她痛恨的其實是自己，是仍然不夠強大，不能夠明辨謊言的自己。

真是善變的人類啊，連主君都會被蒙蔽。想到這裡，她是一點好臉色都沒有。一把抓住匕首，兇狠的盯着哈迪達斯手中的信物。

“幹什麼！别以為把這東西還給我我就會放過她！”

法夫納毫不懷疑，妹妹現在隻是一時沒想起來頭上還帶着那個人類的禮物，一旦讓她注意到，說不定這個一根筋的龍女連自己的頭皮都能削下去小半片。

“等我親手把她抓回來，我要，我要把她，把她的腿……把她的眼睛……我要讓她老實交代！”

發現自己既說不出挖眼睛也說不出打斷腿這類的狠話，法芙尼爾懊惱的跺腳，隻好徒勞的攆着腳下的野花。

像是趁父母不在家偷偷過煙瘾的叛逆期小孩，正在氣急敗壞的銷毀作案證據。

“在她回來之前，完成她吩咐你的事。”

潮的意識應該很快就能抵達可以被感應到的範圍，哈迪達斯笃定她不會這樣不告而别。

她的目标還沒有完成，當然，自己也一樣。

“當然！掃蕩從哪裡開始？瓦爾納還是尼弗爾海姆？”法芙尼爾摩拳擦掌，死死盯着那片潮短暫停留過的空地。

不久前，那個人類剛剛在那裡沖自己擠眉弄眼。沒錯，在她眼裡，脾氣溫柔聲音動聽人又楚楚可憐的潮小姐，已經完全成了一個用謊言粉飾懦弱的小醜。

“不。”哈迪達斯淡淡掃了她一眼，他始終對這個怒火中燒的仆人充滿耐心，幾次被她沖撞，又幾次無視對方的無禮。“繼續完成她吩咐你的事。”

說完，他的身影便即刻散去，漆黑的煙霧随風而去，同時被帶走的，還有他一直握在手中的寶石，與法芙尼爾頭上的赫汐拉花。

“啊？”

法夫納拍了拍妹妹的肩頭，法芙尼爾的視線這才越過哥哥的身影，看清了那片空地的情形。

風中淡淡的腥氣湧入鼻腔，龍女抽動着鼻翼，緩緩睜開顴骨兩側的另外四隻眼睛，每一隻，都像是要滴出鮮血來。

原來是那樣鋒利的東西帶走了她的人類朋友，她的朋友，僅僅是赤腳踩在地磚上都會被割破肌膚，這種東西，她又怎麼受得了，她該有多疼，她無法呼救的時候，是不是流了許多許多眼淚。

那東西，它怎麼敢，怎麼敢！

傷害她的朋友！

“做好潮小姐吩咐你的事，其他的，主君大人自有定奪。”

“……”

狂風中，他們的身影先後消失，漆黑的龍影吞沒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