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場痕迹來看,潮小姐沒有過多掙紮,因此應該沒有遭受太多痛苦。”法夫納将匕首與寶石一同拾起,捧至哈迪達斯面前。
龍王淡淡掃過,轉向原野另一側,法夫納垂首不語。
他們所處的這片小小空地,是法芙尼爾不久前用火焰燎過的區域,想來是為了方便潮短暫停留特意清理出來的地方,周邊則都是半人高的野草與花木,綿密的相互交織,成為色彩斑斓的稀疏布料。而從這片空地延伸出去,則是另一條狹窄的小徑,隻能容下身形瘦小的人類側身通過。柔韌的草葉被某種鋒利的武器齊根割斷,落花凋零,汁液滲入溫熱的泥土,蒸騰出爽冽的芬芳。
這之中,鮮血的味道淡的近乎于消失。不過龍類都是嗅覺敏銳的生物,在他們精神穩定的情況下,甚至能夠靠血液的味道展開跨越大陸的追蹤。
帶走潮的生物,無論是她的朋友還是其他不速之客,顯然不夠聰明謹慎。也或許,他們太過急不可耐。
唯一個問題,哈迪達斯想不明白。
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了。
“騙子……騙子,騙子!是騙我的!全都是騙我的!這個騙子!無恥的騙子!!!氣死我了!”
法夫納一個激靈,猛地回過頭,呼喊聲被巨大的氣流與明亮的火焰徹底淹沒。
“法芙尼爾!你不要……”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金橙的光團将呆站在懸崖邊的少女完全包裹,攝人的光與熱連綿爆發,空氣被一股股推開形成無形的駭浪,怒吼聲中,光團爆裂,澄紅的火焰翻湧而上直達天際,雲層燃燒着,流焰大雨般落下,帶着修長耀目的尾迹。
這是暴龍與神魔的憤怒,帶着極緻的光與熱,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要燃盡天空與海洋,以怒火與悲憤燃盡一切。
哈迪達斯沒有回頭,似乎是覺得有些喧鬧,他擡手從耳際滑過,仿佛撥開簇擁在鬓邊的霧氣。
一瞬間,濃烈的焰火與熱風又被重新翻湧起來的雲層吞沒,每一顆火花與燃燒的炎氣都被嚴密的包裹,像是色彩濃郁的巨幅油畫蒙上半透明的白布。聲勢浩大,足以遮蔽天日的怒火,消散時宛如清晨林中的薄霧,微風吹過後,一片清明。
黑色裙擺的邊緣被風稍稍帶起,法芙尼爾的身影從霧中顯現出來,她呆呆地站着,大概已經完全傻掉了。
“法夫納提起,你近來時常離開阿斯加德?”
哈迪達斯的問題似乎幫她找回了理智,也找回了那股子桀骜不馴的莽勁兒。通常情況下,隻有溫聲細語的撒拉弗和氣定神閑的潮,才能完全克制住這種不服管教的死犟小孩——也可以說是牛脾氣小狗狗——她們總是順其自然。
對待這種死犟小孩,按着頭把她打個半死都沒有用,因為她隻要還有一口氣,翻身起來就能給你來一下。可能不緻命,但的确會讓人心情煩躁。
“主君大人是有什麼不滿麼?”
法芙尼爾的聲音硬邦邦的,法夫納想要低聲呵斥,但在主君面前,他沒有這樣的權力。
“她吩咐你做了什麼事?”
哈迪達斯終于轉過身,手裡握着鮮紅奪目的寶石,匕首則浮在身側,似乎不想伸手觸碰。他沒有發怒,或者說他不會因為孩子在鬧别扭而發怒。
也有極大的可能,他真的是一位寵愛私生女的帝王。
“……哼,我們在找可以用來做草莓蛋糕的草莓。”
哈迪達斯按捺住自己的心緒,招手示意法芙尼爾上前,同時,浮空的匕首則向她的方向飛去,如一尾腐朽的魚骨。
“她目前的狀況不太樂觀,孤有需要你去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