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像是天空那樣藍,水中的光像是太陽的發絲,在缤紛的葵林中遊蕩。浮沫與細碎的氣泡中,魚群迤逦,影子滑過嶙峋的礁石,水波蕩漾,荼白的沙灘閃爍着破碎珠石的光芒。
千篇一律的景緻總不免無趣,洛洛萌其實是很擅長跟自己和其他族人找點事做的,尤其現在。
空曠的海沫宮周遭,有股生人味兒。
她們剛從宴席中脫身,被殷切貴族們的問候煩得受不了時,她就會擺出面無表情的一張臉。久而久之,整個鲛绡宮的鲛人都知道,一旦他們身份尊崇的大殿下神情默然雙唇緊閉微微翹起,不論發生什麼他們都得迅速閉嘴告退,免得淩空挨幾個水花耳光。
對此再熟悉不過的花花自然準備溜之大吉,被洛洛萌叫住後,一臉英勇就義的凜然。
“去給旎旎羅放個風。”
“您您您,您是說,把旎旎旎旎旎旎旎旎羅放……放放放出來?!”
花花尾尖一顫,話都說不利索。
面色不虞的鲛人公主飄了一個眼神過去,搭在珠玉靠椅上的手指,輪番敲打圓潤的扶手。
“是是是。”她學者對方的語氣,末了翻了個白眼。“我的耐心隻夠我看着你從這裡滾出去。”
“是是是是是!!!!!”花花尖嘯一聲,竄出了海沫宮。
這就是為什麼,這片海床如此空曠,和鲛绡宮其他重兵把守的地方迥乎不同的原因,沒有鲛人想在怪物近乎貼着頭皮的磨牙聲中活動,更沒有鲛人想成為她的食物。
“老大,這地方有點邪門兒啊。啊……”
“你叫什麼!”
斷後的光頭呲着大白牙,讪讪笑了笑。
“沒事,這麼多人,我吓了一跳。”
“毛病麼你。”
他前面獨辮壯漢沒好氣的轉回身,光頭也不生氣,反而笑眯眯的緊跟上去。
隊伍最前的杜克回頭瞥了一眼,沒理會這裡的小摩擦。他們雖有格蘭德爾之眼,卻并不代表可以高枕無憂。雖說大部分生物都會畏懼其上的海妖氣息,但如果某些生物的智慧戰勝了本能,那麼輕而易舉就會發現,這不過是個狐假虎威的空殼而已。
他們最後還是緊趕慢趕出海,在靠近鲛绡宮西側附近下了錨,蒙爾森時常有漁人在這裡停船捕魚,近期戰亂,不少船隻零散飄在水面上,混入其中并不難。
不過要混入鲛绡宮的守衛,就不那麼容易。好在随着深度增加,光線昏暗不少,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也有不少偷雞摸狗的經驗,潛藏在錯落的礁石與葵林的陰影中,一切都還算順利。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獨辮男人總覺得雙腿劃過的水域裡,水草未免太茂盛的一些。
他低頭去看,那些霓虹色的葵林根須在齊踝深的水域裡滑動,密集如女人濃密的長發。
“這下頭他娘的是什麼……啊……”
回過頭去,血盆大口迎面而來,整個世界頓時一片黑暗。
“你又叫什麼!”
再前面的人沒好氣的回身,兩張讪笑的臉不好意思的對着他。
“哈哈,人有點多,吓了一跳。”
“神經病,不一直這麼多人。”
那人翻了個白眼,趕着向前遊去。
“光頭”與“獨辮男人”相視,嘴角開裂至額角,露出密集的森白利齒,他們向着同一個方向歪頭,脖頸拉長纏繞在一起,沒入黑暗的下半身,綿密的根須随水波蕩漾。
日光遊弋,前方長路漫漫,極淵深不見底。
杜克一邊猛趕路,一邊腹诽齊格弗裡德這家夥變态的速度。就算他将風元素操縱的爐火純青,又順利的拿到了鲛绡,這一路上蹤迹全無音訊全無,也太奇怪了。
話說回來,鲛人的警惕性,難道真的有這麼差?他們一大群生人都跑進貴族們的後花園了,也全無阻礙。如果不是深入腹地依然風平浪靜,他幾乎懷疑自己一定已經鑽進某個無形的圈套中,或者早被端上餐盤了。
他舉起左手,在齊耳高度握拳,提示後方收攏隊伍,原地修整。距離極淵隻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路程,這裡接近葵林邊界,不排除一旦離開掩體就馬上遭遇鲛人守衛的可能。
“去前面瞅一眼,看看情況決定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