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回應,杜克回過頭,對上醫生無辜的大眼睛(*?ω?),再往後,是六七張心有餘悸的臉。
“幹嘛?我是文職!”醫生往後拐了一胳膊。“你去看。”
被他拐到的人雙眼一眯,嬉笑着向下一個人傳遞這套動作:“你去看。”
直到隊伍最末端的光頭,他拐了個空,回過頭來,眼神清澈:“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這句話又被這些好似中了邪的男人們一個個傳遞回來,在空蕩的葵林中映射千萬遍,像是一張巨網,令他們掙紮其中不得解脫。
詭異的氣氛随着動作的傳遞蔓延開來,杜克摸上腰間的短刀,将醫生拉到身後。
一漣漣光斑在刀劍相向的人們面龐上滑過,令他們看起來神情莫測。
随水波搖曳的身軀格外輕盈,如同某種柔軟的水生植物在礁石間浮動,柔韌的枝條纏繞在人們的手足與心頭。
橙紅的刀刃從身後的一片昏暗中刺出,捅進正要咧嘴微笑的男人嘴裡,從後腦穿出,一連三四人才停下。
醫生呆呆的吞下口水,緩緩轉過頭。齊格弗裡德繃緊下颌,額角青筋畢露。
不等他拔出刀,被刺中的“男人”們面中沿刀口開裂,每一個人的笑容都彌漫至眼角,裂開的巨大傷口沒有任何骨骼肌肉,密集交錯的牙齒突出來,縫隙中還塞着零星的碎肉。
“什麼妖怪!!!!!”醫生大叫着後退,貼緊齊格弗裡德橫亘刀疤的胸膛。“英雄救命嗚嗚嗚……”
後者反手攬住同伴,拔出刀來,海水作用下,紫紅的血液粘附在刀刃上,發出吱吱的叫聲。
“這是鲛人大公主洛洛萌養的寵物,海妖旎旎羅。擅長僞裝,會變成它吃下獵物的樣子,繼續誘惑同類。平常都被養在洛洛萌的宮殿裡,今晚卻被放了出來,這說明……”
“她知道我們在這裡。”
杜克拔出短刀來,眼前的六七個“人”已完全抛下僞裝,脖頸出湧出随浪花舞動的薄暮色扇形花瓣,裂開的頭顱形成碩大圓潤的球形花盤,花盤中央的巨口中,犬牙嗟磨聲如猛獸撕咬咀嚼着頭骨,一個個魁梧的身軀化為搖曳的郁青色藤蔓,扭纏交織成為密不透風的帷帳,封死所有退路。再向下,幽藍的光影中,膨大的根系在水波中起伏,其上的脈絡随呼吸熒熒發亮,卻如剛剛踏入社交舞會的貴族女兒,旋轉的裙擺間滿是細碎的流光。
“你說他會變成,吃吃吃吃下的……”
“嗯。”齊格弗裡德點頭。“就是那個意思,可惜了,現在想給你們留出點時間哀悼可有點難。”
他低頭默念了句不甚清晰的咒語,旋刀向後退去,氣刃填入刀鋒劃開的水流之間,沿旋轉軌迹的數條切線交錯成鋒利的網,為他們之間留下暫時安全的隔離地帶。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杜克跟着後撤,動作輕柔的劃水,避免刺激到蓄勢待發的怪物。“它好像停下來了。”
“前面抓了個士兵,臨時問的。我身上有鲛绡,它把我們當成這裡的鲛人了。”
齊格弗裡德對這裡的地形構造非常了解,而旎旎羅畢竟仍是植物性的掠食者,雖然有一絲智力,但也隻有寥寥一絲。衆人都不設防時它的确所向披靡,但現在情勢急轉直下,本身已經失去了目标,三人輕易就将它繞暈在礁石叢中,來到葵林與極淵之間無垠的月白沙灘間。
細密的白沙中摻雜珠貝粉塵與各種生物的碎骨等等發光物,他們懸浮其上,腳下群星閃爍。
“這東西不怕格蘭德爾之眼……”
“沒事,前面可是本尊,而且還有鲛绡,它不會再往前了。”
齊格弗裡德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杜克,出生入死的夥伴瞬息之間僅剩下一人,他卻冷靜的可怕,仿佛一點都不為那些橫死的人們動容,哪怕他們總是兄弟相稱,總是挎在一起圍着劈啪作響的篝火大笑着喝酒跳舞,也偶爾會在看女人的目光上達成一緻。
包括現在,他們全部為了同一個女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