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黑袍的身影巍然不動,隻是淡淡開口,算是打過招呼。
倒是好像認識了許久一樣,埃列夫不免心有疑慮,還未來得及深思,那白裙女子已經行至殿前,他不敢猶豫,起身顫聲問候,仍垂着頭。
“梅德歐蘭特,舉國全族,衆方萬民,感念無限恩榮,懇請神主垂憐澤被。”
新晉的魔女毫無淩駕衆生的傲慢,直接對話自己的子嗣,無疑比其他幾位都要更好相處。接下來的舉動更是印證了這一看法——她伸出手扶起了年邁的君王。
“你怕什麼,這語氣聽起來,像是做了虧心事?”
埃列夫一怔,魔女已經笑着向前步入殿内,将他抛在身後,沒有留下什麼解釋的餘地,應當是幹脆利落的掐斷了話題,對其他各國的領袖也是随意掃過便罷。
他們連同身後俯首叩拜的子民,甚至都還沒有看清她的模樣,隻見那條白裙滑過,長發如瀑,仿佛鍍着輝煌的霞光。
“非常不順利。”等待多時的【珀洛菲特拉】盯着在十邊形桌左側第六個位置落座的潮,重新下定論。
“幾天不見,看來梅德歐蘭特把你照顧的很好嘛。”潮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支起腦袋,随意揮揮手,招呼默立的鴉隐。“你也找位置坐。”
使魔與魔女一同入座是從未有過的先例,但圓桌主席,魔女之首的先知魔女沒有發表看法,衆族自然無權指摘,隻是寂然再拜,敬迎神主歸位。
頭一次身臨朝拜,還兼有整個大陸最卑賤的異血徒身份,鴉隐不免手足無措。可想到這張桌上實際隻有潮一手遮天,坦然以不同身份頤指氣使,又不知多少唏噓。
階下萬民朝拜的,不過是他們心中虛妄的神明幻影罷了。
“這不值得标榜。”【珀洛菲特拉】擡手,示意萬民起身,儀式正式開始。
潮很是配合的坐正了,逐一掃過階下國君們的面孔。“難道我們不等等祂們了嗎?”
【珀洛菲特拉】不置可否,也不再開口,但空靈的聲音卻傳遍整個大殿,整個殿前密集如林的衆生。
“祂們是否出現并不重要。”
餘音袅袅,一圈圈蕩開寂寥的漣漪。
哪怕心中再多疑問,各國領袖仍照舊例謹言步入殿内,列席下首兩側座位。
洛洛萌既不關心座中誰缺了席,也不關心座下哪位國君臉色異常,她此番前來隻有一個問題。坐在對面的莫昂斯特妖王烏洛波洛斯還不如她,一看就是迫于禮節要求過來湊數,此時兩眼放空,隻有他身後的皇子約爾曼岡德還算警醒,看似拘謹低順的垂着眸,然而濃密如絲緞的眼睫也遮掩不住晶亮的眸光,不着痕迹的一遍遍打量幾位神明。
相當僭越。
要是引發了魔女們的怒火,那可又有一場好戲要看了。
她端起杯盞嘬飲,發現梅德歐蘭特預備的茶水不是一般的難喝,看上去清澈無暇聞上去清香撲鼻,喝到嘴裡卻是苦澀無比難以下咽。
真不知道這群精靈靠什麼活着,見對面烏洛波洛斯亦是眉頭緊鎖,手中的杯盞都要捏碎了,忍不住勾了勾唇,不動聲色放下杯盞。
要是給魔女們喝到這種東西,勾勾手指滅了梅德歐蘭特都有可能。
看着由他們的大皇子重台推上來的小推車,感到埃列夫像是把自己的寶貝女兒當做一道菜,大張旗鼓端上魔女們的議事桌,給她們大快朵頤。
雖說那個女人不會那麼做,但這不妨礙她避開眼神,隻看着嬰兒車金色的輪毂。
無論是她還是弟弟阿塔佳提斯,或是其他王國的子嗣,幽夢澤的瑪納加爾姆也好,瓦爾納的……包括梅德歐蘭特的前幾位皇子,他們出生時都沒有懇求魔女們集會進行祈禮。這些年來,魔女們也從未以任何理由集會現身,最近一次的集會還是多年前在莫昂斯特,或許這一次也是先知魔女的安排,輪不到他們決定。
說到底,蘇生祈禮不過是集會的緣由借口,如果不是茶水太難喝,她還是願意陪梅德歐蘭特把戲演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