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畿城去天雪山要經過虞、燕兩國,就算快馬加鞭,晝夜不息的趕路,也需要四五個月。
遠水解不了近渴,四五個月,照千機那一月毒發一次的程度,等取到百解草,韶衡早已死了千百回了。
楚熙走到容淮面前,言簡意赅,“解藥!”
容淮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放了我,不然,我就和韶衡同歸于盡。”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韶衡身為興南四傑之一,他是個有骨氣,為了國家不懼死亡的人。面對容淮赤裸裸的威脅,甯死不屈的韶衡本不想妥協于容淮,可那日,韶衡孤身一人去救韶思怡時,容淮有一句話說得對。
韶衡一死,韶思怡可就真的要一個人孤苦無依的活在世上了。
公而忘私,國而忘家。
舍小家為大家,這都是聖人該做的事,韶衡雖是興南四傑之一,但卻不是聖人,而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為了國家,為了楚熙的千秋霸業,韶衡可以去死,可在韶衡心裡,女兒比家國,比楚熙要重太多。
韶衡沒有為自己辯解,他在一旁沉默不語,隻靜靜看着楚熙為自己争取解藥。
楚熙妥協道:“好,我可以放你走,但解藥,你現在就給我。”
容淮看了看抵在脖子上的兩把劍,楚熙命令道:“把劍放下。”
江秋羽聽令收了劍,可蒼佑卻還固執倔犟的将劍抵在容淮脖頸上,“不行,他殺了高達,我答應過桑妍,一定會殺了他,替高伯父報仇雪恨…額…”
就在蒼佑話音剛落時,楚熙眼疾手快,一把點住了蒼佑身後的穴道,讓他口不能言,不能動彈,他隻能睜大眼睛幹瞪着,一臉憤恨。
容淮從地上爬起,他往後退了一步,隻見容淮趁衆人不備時一個飛身而起,江秋羽立馬縱身一躍去追。
而楚熙隻單手在蒼佑後背上一點,能動彈的蒼佑立馬腳尖一點地,掀起一陣塵土,他飛身上前,在空中不斷追逐容淮。
容淮知道,今日不交解藥自己走不掉,隻見容淮腳下一頓,停在一顆樹枝上,他将手中一個藍色小瓷瓶往蒼佑追來的方向一扔,蒼佑下意識去接。
就在蒼佑接到瓷瓶的那一刻,鋪天蓋地的一掌如龍騰虎躍向蒼佑襲來。
蒼佑的目光都在瓷瓶上,當蒼佑接過瓷瓶時,他生生挨了一掌。
“噗~”
蒼佑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江秋羽見此,便隻能先停止追擊,他下意識的飛向蒼佑,去接住了他,兩人停于一棵樹上。
江秋羽關心道:“蒼佑,你沒事吧?”
就在兩人說話的瞬間,容淮移形換影間,不見了人影。
而後趕到的楚熙和穆槿之見蒼佑受傷,也放棄追趕,三人隻能先帶着蒼佑回府。
夜來秋雨聲,芭蕉葉下秋波長。
幽靜的宅院裡,廊檐兩側,挂着小巧精美的花燈,在風雨的侵蝕下,搖搖欲墜。
花燈裡點燃的燭火也在夜風的吹拂下,時暗時明。
邵懷澈身着一襲素衣,在廊檐下慢行。
看着院中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樹,他不禁感慨萬千,因為他在這座府邸生活了十四年。
而這座府就是邵府。
一個困了她母親大半輩子的牢籠。
不遠處,一個巡邏的小厮提着燈籠,當他路走一半看見邵懷澈時,不認識邵懷澈的他以為府中進賊了,他厲聲質問,“你是何人?竟敢私闖邵府?”
小厮語畢時,突覺脖頸一緊,原來是邵懷澈已經單手掐住了他的脖頸。
小厮被掐的面紅耳赤,喘不上氣,就連一顆心髒也因窒息而砰砰亂跳。
隻見邵懷澈五指一緊,骨頭咔嚓的碎裂聲響起。
小厮被邵懷澈不費吹灰之力的擰下了腦袋,頭身分家而死。
小厮的無頭屍體碰的一聲倒在地面,而那顆雙眼大睜,似死不瞑目的頭顱還被邵懷澈緊緊捏在手中。
小厮斷頭時,脖頸噴湧而出的鮮血噴了邵懷澈一身,而這一幕恰好被路過的韶玉和韶淑看見。
邵懷澈将手中人頭朝邵玉和邵淑一扔,頭顱落于地面,朝着他們滾了一地鮮血。
待頭顱停頓時,兩顆突出的眼球直勾勾的注視着邵淑和邵玉。
這兩人身後,還有一衆婢子,隻聽見“啊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響徹整個府邸。
衆人瞬間被吓的花容失色,魂不附體。他們連連後退,試圖想離那顆頭顱遠些。
邵懷澈黑眸驟寒,眸中恨意滔天,可嘴角卻擒着一抹淡淡的笑,明明笑起來時,溫潤如玉,人畜無害,可陰狠如冰的語氣卻似一條白绫能将人淩遲處死般,令人心中生懼。
隻聽邵懷澈平靜的道了句,“大姑,二姑,許久不見,别來無恙!”
邵懷澈語畢時,空中驚雷滾滾,當雷電照亮邵懷澈那張似癫狂似變态的臉時,邵淑和邵玉這才看清,面前這人是邵懷澈。
邵懷澈已有九年沒回邵家了,所以他此來是幹什麼的?難不成,是來複仇的嗎?
邵淑穩了穩心情,她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邵淑裝模作樣的上前問候道:“呀,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懷澈呀。自那一别,你有九年沒歸家了吧?”邵淑見邵懷澈沒有說話,她剛笑着走到邵懷澈面前時,突然鮮血四濺。
邵玉擡頭去看,隻見邵淑的腹部被一隻骨節修長的玉手給貫穿後,迅速收回,邵淑嘴裡的鮮血不斷往外流淌,她因腹痛不止而癱倒在地。
邵淑疼得面目扭曲,渾身冷汗淋漓,雙眼也是淚流不止。
“額~額~”
邵淑因痛而說不出話,一張口就是痛苦的呻吟,嘴裡的鮮血也随着她張嘴時流了一地。
邵玉見此,吓的畏葸不前,面對邵懷澈的步步緊逼,她和身後的婢子全都吓的雙腿發軟,癱坐在地。
邵懷澈立在邵玉身側,邵玉因緊張恐懼而氣喘如牛,邵懷澈冷笑,薄唇微張,“大姑,你可還有遺言?”
邵玉知道今晚自己是死定了,她閉眼淚如雨下,但不想死不甘心的她還是怒呵道:“邵懷澈,我是對不起你娘,可我們邵家也不曾虧待過你。你爹娘死時,你才十一歲,是我們把你從十一歲拉扯到十四歲,你是邵家長子,你扪心自問,你在邵家生活的十四年,我們做長輩的可曾虧待過你?”
邵玉最後一句話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吼出來的。
“呵哈哈哈!”邵懷澈冷笑,笑聲癫狂而瘋魔,“原來你還知道我是邵家長子啊?大姑,我在邵家的十四年,你們确實沒有虧待過我……”邵懷澈眉眼一冷,語氣陰翳,“但你們也不曾管過我一分。”
邵懷澈平息了幾分怒氣,“我一直以為,就這樣相安無事也挺好,但你們,卻在我娘病重時,撺掇我爹娶一房小妾。你們不僅将我娘活生生逼死,還私吞了我爹為國戰死後,朝廷發的撫恤金,你們為了呑這筆錢,不惜将十四歲的我弄暈,扔上馬車,帶到興朝去,讓我一個人在興朝自生自滅。你們還真是狠的下心啊?”
邵懷澈的話如針紮進了邵玉的心裡,令她無比愧疚。
但此刻想活命的她卻急忙解釋道:“懷澈,那時雖是我們糊塗,做錯了事,可我們心裡還是有你的。懷澈,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去死,我還是念着你我之間的血緣親情的。”
邵懷澈挑眉,“是嗎?”邵懷澈輕呵一聲,“巧了不是?大姑,我也念着親情呢!所以我沒打算讓你死。”
邵懷澈一句話讓邵玉松了一口氣,但邵懷澈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把邵玉吓的三魂掉了兩魄。
邵懷澈用溫柔的語氣說着陰狠的話,“我想讓你,生不如死!”
邵玉聞言,一顆心瞬間如墜冰窟,她看着邵淑的下場,一時間驚恐萬狀,膽戰心驚。
邵玉有些惴惴不安的問了一句,“你到底想幹什麼?”
邵懷澈語氣平和道:“你可知敬德太後在生前發明的酷刑——人彘。傳說柳妃就是被敬德太後做成了人彘,活的生不如死。要不,你也試試?”
邵玉被邵懷澈一吓,在地上連滾帶爬,而她身後的婢子卻都跑的比邵玉還快。
邵玉見身後空無一人,心中雖怒罵婢子的貪生怕死不護主,但她在站起身剛準備跑回房中向古桃報信時,卻在沒跑兩步,被邵懷澈一腳從身後踹到後腰。
“哎喲~”
邵玉一聲痛呼,一個踉跄,踬仆在地。
邵懷澈不緊不慢的走到邵玉身後,還沒等邵玉爬起身,邵懷澈便一掌打向邵玉的天靈蓋。
邵懷澈内力深厚,隻見他眉眼一沉,手下力道加重。
隻聽見“碰~”的一聲,頭骨破碎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頓時鮮血噴湧,腦漿飛濺。
而邵玉也因頭骨炸裂而死。
延昌元年,秋,邵府滿門被屠,府中屍骨累累,血流成河。
但自從邵家被屠,第二日官府來收屍後,每到入夜,邵府内就會發出陣陣撕心裂肺的哀嚎聲與凄厲哀怨的哭泣聲。
久而久之,邵府被當地人稱為冤宅,也被說成是鬼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