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靜走後,姜雪知道姜寒翎厭煩鮑靜,就沒有将字畫交給姜寒翎。
直到鮑靜走的第三日,姜寒翎才問姜雪,“這幾日,鮑靜可有來找過你?”
姜雪将鮑靜走的事對姜寒翎實話實說,姜寒翎聞言,心中升起一股難以名狀的落寞感。
鮑靜走的這三日,他耳邊雖清淨了不少,可姜寒翎卻總覺得,好似少了點什麼東西。
其實三個月裡,他早已習慣了鮑靜對他的噓寒問暖,奉承讨好,也習慣了鮑靜給他送的一日三餐,詩畫名作。
姜寒翎向姜雪要了那副鮑靜臨走時贈予他的畫,姜寒翎在畫後面也提了一首詩: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姜寒翎想用此詩來說明他們之間的距離。
姜寒翎是虞人,鮑靜是燕人,他們之間隔着濤濤江水,不能逾越。
又過了七日,姜寒翎實在想鮑靜想的不行,便和姜雪告别後,帶着畫離家出走了。
自此,姜雪和姜寒翎徹底斷了聯系。
直到前幾日,姜雪收到了姜寒翎寄給她的信。
信裡寫道:
吾妹姜雪輕啟:
一别經年,彌添懷思
今除夕之夜,對月抒懷。
自邑都一别,三年未見。吾已在異國他鄉,尊其律法,嫁為人夫。
三載光陰,一切安好。
特寄信來,安雪兒之心。
雪兒今也二十有一,巧笑鄢然,如初綻之桃紅,美目轉盼,溢無盡之秋波。
一身才華,得父相授。怎奈生于虞國,如籠中困獸,永無出頭之日。
吾在大燕,孤身一人,雖有妻主相伴,卻思妹心切。
吾妹姜雪,才華橫溢,大才榱槃,何不赴燕一展宏圖?
也解吾思親之苦。
燕國繁花似錦,美景如雲。
暮春三月,兖州草長,雜花生樹,群莺亂飛。
兖州城外,行駛百裡,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假山清泉,風景宜人。
十月蕲州,城郊野外,河海廣袤,群山參雲。
懸泉瀑布,飛漱其間。似白虹飲澗,玉龍下山,晴雪飛灘。
其中美景,多不勝數,願雪兒早日赴燕,一同觀覽。
——姜寒翎
這封信字裡行間都是在說姜寒翎在燕國過的很好,讓姜雪勿念。也在表達姜寒翎對姜雪的思念之情。
不過,姜寒翎說的是實話,自他嫁給了鮑靜,鮑靜确實待他很好,既不三夫四君,也從不去花街柳巷尋歡作樂。
而鮑靜能有這麼好的品德,是因為他家裡的緣故。
鮑靜從小就看着自己的爹傅瑩總被母親鮑玉家暴。
鮑玉為人仗義,但愛飲酒。
鮑玉在外人面前,她脾氣溫和,對誰都彬彬有禮,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好脾氣,可他所有的壞脾氣都留給了傅瑩。
傅瑩自從嫁給鮑玉,不僅要陪她吃苦受累,為他洗衣做飯,伺候他吃穿,幫他掙錢養家,還每日要遭受鮑玉的毒打。
在燕國,隻要妻子不同意和離,丈夫便不能和離。
但若妻子提休夫,那丈夫回到娘家,将會受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所以,面對這殘酷的燕國律法,傅瑩隻能隐忍,直到有一日,傅瑩忍無可忍時,便拿着刀趁鮑玉酒醉之際,将他殺死。
傅瑩知道,自己也難逃一死,于是,他用一根麻繩懸梁自盡。
那一年,鮑靜十八歲。
正是因為鮑靜目睹了傅瑩的慘劇,所以他從小就立誓,将來娶夫後,定會對他一輩子忠誠,絕不會讓他遭受一點苦難。
鮑靜在娶姜寒翎時,他知道姜寒翎嫌棄自己身形肥胖,所以,他讓姜寒翎等了自己半年,這半年裡他每日都會堅持鍛煉,少吃食物。
半年後,她果真瘦了下來,身材婀娜,臉也好看了不少。
她為了取悅姜寒翎,便開始擦脂塗粉,學着虞國女人溫柔體貼,為博姜寒翎一笑,她什麼都願意去做。
成婚三年,她與姜寒翎相敬如賓,恩愛和睦。是人人豔羨的夫妻。
自姜寒翎走後,姜雪一人在虞國日子過得艱難,她孤身一人來大燕,這一路上,盤纏都花的差不多了,所以,她才會和乞丐混在一處。
遠處的巡邏兵以為衣衫褴褛的姜雪是在蠱族生活的低賤虞人。
世代在蠱族生活的虞人早已被燕人折磨的傲骨盡斷,誰還敢不卑不亢,身姿筆直的行走在路上。
巡邏兵的首領上前一步,攔住了姜雪,她用手中的皮鞭不由分說的一鞭子抽在姜雪身上。
姜雪的衣服被鞭子劃破,露出一條紅痕,一鞭下去,皮開肉綻,疼得姜雪呲牙咧嘴。
“額啊~”
一聲慘叫的姜雪被抽倒在地,她雙眼微紅,因痛而落下了淚來。
巡邏兵一臉趾高氣昂,她冷笑嘲諷道:“一個賤奴還敢大搖大擺的走在路上,真是找打。”
姜雪知道巡邏兵誤會自己是蠱族的虞人,癱在地上的她眸光一冷,厲聲呵斥道:“放肆,我是虞人不假,但我來燕國是來投靠我嫂子的。我嫂子是監天司正,鮑靜。你們若敢對我無禮,我定讓我嫂子殺了你們。”
“監天司正?”巡邏兵字斟句酌,突然想起,朝堂上的監天司正鮑靜在三日前就被陛下下令抄家問斬。
鮑家一百口人一個都沒留的全都被打入了大牢。
而抄家問斬的起因是因為鮑靜從一國之後安蘭秋的面相中看出了他是禍國殃民的妖後,鮑靜曾對燕國陛下蘇江月直言,此妖後不除,必有亡國之患。
這句話被下人無意中傳到了安蘭辭的耳中,所以最後,安蘭秋蠱惑了蘇江月,讓蘇江月抄了鮑家滿門。
燕國君王蘇江月雖是一代明君,但她一生摯愛,唯安蘭辭一人。
她容不得任何人诋毀安蘭辭。
巡邏兵得意的冷哼一聲,“你嫂子自身都難保了,你還想着讓她殺我?做夢呢?”
姜雪不解,“你什麼意思?”
“老子也不怕告訴你,鮑靜因說君後是禍水,被陛下治了個對君後不敬之罪,從而一家百口人全被打入大牢,昨日,他們就在兖州鬧市,行刑台上被斬首示衆了。”
姜雪眼底閃過一絲震驚與錯愕,“你說什麼?鮑家百口人被斬了?”姜雪心裡悲痛萬分,她搖頭,試圖想用否定來說服自己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她流着淚對巡邏兵質問道:“燕國的陛下不是明君嗎?明君怎會亂殺無辜?”
巡邏兵看着姜雪孤身一人好欺負,他突然眸光一亮,腦中靈機一動,心裡有了小算盤。
若是能捉住他,以鮑家餘孽的名義獻給小郡王,小郡王會不會記她一功?就算不記她一功,也能賞些銅闆吧?
巡邏兵詢問道:“女郎,可想去見見你嫂子的墓碑?要不就跟我走吧,我帶你去。”
姜雪知道面前人的話不可信,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笑着婉拒道:“多謝官爺好意,但我不想麻煩官爺。所以,還煩請官爺将他們墓地位置告知我,我有空自己去祭拜也是一樣的。”
巡邏兵見姜雪敬酒不吃吃罰酒,她一下沒了耐心,命令道:“來人,捉住他!”
姜雪雖不知巡邏兵的心思,但她見巡邏兵一臉陰險的模樣,便也知這個士兵來者不善,心裡定在打什麼算盤。
此刻,為保命的她隻能掉頭撒腿就跑,身後的士兵窮追不舍。
姜雪沒跑幾步路時,一個身穿黑衣,臉蒙黑巾的男子似天神下凡般從天而降,這男子抓着姜雪的衣服,便帶着她施展輕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