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辭朝周邊望望,除了面館漏出的光線,幾乎沒有任何光源,該是沒看見吧。
“您好,我找劉笙。”
“您好,我是。”
店内本還在輔導小孩兒作業的女孩兒突然擡起頭,短短的頭發,妥帖的别再耳後,黑色鏡框下瞳孔正打量着門口的她。
書辭兩步上前,在木桌對面坐下。
“你好,我叫李書辭,是你母親生前的朋友。”
“朋友?抱歉,我沒聽說媽媽有這麼一位朋友。”她低頭尋找記憶,同時露出親和的笑,“沒關系,您有什麼事嗎?”
“為什麼休學?”
她轉身指着小孩作業本的手突然一頓,又繼續指導。
“我暫時不想上了,等我想好了會回去。”
“是因為錢?”
“不是,媽媽留了遺産。”
她毫不猶豫答道。
19歲少女的自尊心在此刻暴露無遺,她不願受人憐憫,不敢相信任何人,不能放棄親人與夢想,隻能靠年輕去賭未來的垂憐。
書辭也不敢揭穿。
身為母親的魂靈可能也未曾料到,自己的過世給兩姐妹帶來這種影響。
“哦。”書辭下意識攥緊裙角,又松開,“那我吃碗牛肉面。”
“好。”
醫院的天花闆白得跟張什麼都沾不上的紙似的,就跟那小孩兒期盼,懷疑,不甘,無奈不斷交織的眼神一樣,整夜萦繞腦中。
“想什麼呢?”林笑拽着她,她卻心不在焉,不停撞到路人。
“有什麼方法能讓兩個陌生人快速互信。”
書辭抱起雙手,認真問。
林笑并未探究她提問的緣由,卻給她找好原因:“你說新文案的沖突?”
“大才女,這你還問我,當然是危機互救,矛盾轉化,不是嗎?”
“但,英雄救美,我不贊同,多俗套。”
确實。
多俗。
再說真危機還不定誰救誰……
都說多俗了,咋還來這出!
書辭一下班就往那面館跑,纏着人往家走。
誰知……
她正對着面前不斷靠近的醉酒大叔,将劉笙護在身後。
以林謠的實力能打三個這樣的,以她的實力,對方怕是能打她這樣的三個。
對方還不停往兜裡揣,不會是在摸刀吧。
大叔手握兩支筆,一人送一支問:“作業寫完了嗎?大晚上的在這兒亂晃!”
書辭不明所以,“啊?”
“跟你說了,三個二等于八。”
本還怕地摸黃符的書辭突然給整愣了。
“不是。”
“咋不是,就是遠上……遠上青山郭外斜,留醉尋常百姓家。”
她欲言又止,對于學文學的她,強行忍住糾正的強迫症,考慮大局,思忖半天憋出句:“叔,創新能力真強!”
身後的小姑娘噗嗤笑了聲,回道:“你包容性也挺強的。”
說着舉起撥打報警電話的手機屏幕,示意她,“不能讓他躺在這兒,會吓到其她路人。”
等着警察把人接走,兩人也随便在路邊找了家奶茶店。
興許這種時候讓花繁來勸成功率要高些。
她漫無目地戳着杯底的檸檬片,想起惠芬姐希望她回到學校的請求。
“你不用再來找我了,我不會回去。”
她眼裡沒有焦點,望着玻璃門外一明一暗的路燈。
“為什麼?”她很清楚劉笙休學原因,但她還要問。
“你應該工作了吧,家庭優渥,薪資可觀,有愛你的家人、朋友,光明的未來伸手可得。”
嫉妒從字句間不經意流露,“可我什麼也沒有,因為我是女的便能理所應當抛棄,母親過世,妹妹還在上學,我已經沒有選擇,可我的妹妹還有希望。”
“母親的朋友?”她輕笑,輕蔑地說出本為謊言的稱呼。
“你願意背上累贅?”
也許她的生命中已然被放棄無數次,在世俗的重壓下也曾千萬次地咬牙堅持。
任何人都沒有權力站在高點指責她的放棄,畢竟自己也隻是個再平庸不過的凡人。
“累贅什麼累贅,有這麼能幹,善良,還有發展潛力的累贅,那我老闆半夜都得笑醒。”
“啊?”劉笙皺起眉望向面前突然發笑的書辭。
“我這人俗氣得很,所以……”
“來給我打工,我借錢給你,等你有錢了,連本帶息還我。”
她想起自己掙的那些個沒命花錢,還是有點子用處。
“可是,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書辭裝作思考的樣子,“興許是因為多個朋友,多條路?”
看傻子的眼神掃過她那張挂滿笑容的臉,也露出笑意。
在敲了六下門後,書辭受邀安全來到兩人房間。
門内昏暗的燈光下,小姑娘正端坐着等待她倆。
被書辭拜托照看小孩兒的妙玄朝她點點頭消失在陽台。
“姐。”
“嗯。”沒有深夜不睡的詢問,簡單的眼神交流後,便小心翼翼回到自己房間。
劉笙眼露疲憊,卻也摸出幹淨的白瓷碗倒上水。
“不好意思……”
“沒關系,白開水挺好。”
灰撲撲的四壁,空蕩蕩的空間,連地面也凹凸不平,要說裝飾,隻有滿牆的獎狀和陽台處幾個爛鐵盆中長勢不錯的綠蔥。
“搬出去吧。”
“您給錢?”她随意調侃。
“我給。”
“你們住這兒不安全,妹妹也總盼着你回家。”
她說着朝後面木門縫隙看了眼。
劉笙長歎了聲,倦意和柔和同時攀上眉梢,“姐,您确實會當債主。”
一星期的時間,經過加班與找房的連軸轉,書辭終于找到個小區不大,設施齊全,最主要離着兩孩子學校都算近的房子。
倆孩子東西不多,幾個箱子就拉去了新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