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身體酒量平平,不過兩壺清酒,季向庭此時已有五分醉意,殿内燭火搖曳,落在被半撩起的珠簾上,暈出一片流光溢彩,讓眼前人的面容也如霧裡看花般半隐半現。
他瞧了許久才瞧清應寄枝的容貌,未攔住他落在身上的手指,反先打量片刻。
明黃色配他……好生俗氣。
沒頭沒尾地從心底冒出一句話,季向庭才察覺自己念頭已不知散到何處去,殘存理智終于落在正事上,季向庭眼皮疲懶地半垂着,張了張口連話語都顯得溫吞,更似幾聲意味不明的低吟。
字句混着酒香滾落,最終卻被吞沒于唇齒之中,季向庭仰起頭,嘗到舌尖被暖熱了的冷香。
散亂的衣袍下頂天立地的将軍腰身反弓,被眼前的九五之尊壓得發顫,傾倒之時終于被人伸手攔住往上帶,貼在一處。
此人的腦子莫不是被外頭的香氣熏壞了?
季向庭皺了皺眉去推應寄枝,奈何身體着實不争氣,反複幾下才使上勁,攥着眼前人勾着金線的衣襟借力,語調在糾纏中含糊不清。
“是你……”
吻陡然深了,應寄枝垂眸瞧他,手指自縫隙中探入,蹭在他腰窩處,不輕不重地往下按。
“是我。”
生剖本命劍受的傷刻入神識之中,也隻有應寄枝知曉此事,季向庭疼得一抖,哼笑一聲脊背微不可查地松懈下來。
看來是沒傻。
也罷,如今寄人籬下技不如人,總要被占些便宜。
酒意蒸出的一點似真似假的縱容讓氣息交融了許久,直到腦中劇痛炸開,警告自己的逾矩,季向庭才用力将人推開,弓着身子撐在床榻悶咳,微紅的眼眸瞪着應寄枝,眼神卻往自己腰下不經意一瞥。
興緻剛起還得忍着,來得當真不是時候。
“陛下,莫要罔顧倫常。”
應寄枝抽回手,看着眼前人惱怒的神色,絲毫未有被拆穿的慌亂,拿過小幾上擱着的折子遞到季向庭眼前。
季向庭沉默許久,終是接過奏折展開,那是份草批,尚未蓋上印玺,薄薄兩頁,他卻似看不懂般反複念着。
字字句句觸目驚心,殘存酒意頓時涼下去,一雙眼眸紅得幾欲滴血。
“萬歲宴未前來慶賀,便要扣半年的軍饷?那是冬天的北疆!”
自打完勝仗後,一道聖令八百裡加急送到季向庭手中,自此他便以修養為名被困在京畿之地。
三年之中,北疆的信箋如雪花般飄來,從憤懑到絕望,苦中作樂的言語字字錐心,他也曾反抗過,可終究獨木難支,雪上加霜。
原以為三年春秋輪轉而過,自己心緒早已被磨平,不曾想如今這道奏折卻像是一把尖刀紮進心窩,疼得季向庭望向應寄枝的眼神幾乎恨毒。
應寄枝垂眸避開那刺人目光,側身讓桌案上堆疊的奏折映入季向庭眼簾:“國庫吃緊,西北雪災顆粒無收,朝廷能撥出的隻這批糧食,愛卿,你說要給誰?”
季向庭頓時啞口無言,攥緊了拳看他,滿腔怒火卻終是無從發洩。
眼前這人太會尋自己的七寸,百姓當前,他說不出讨要的話。
可寒冬臘月,軍饷盡斷,他的弟兄們要怎麼活?
眼前之人的模樣太過可憐,英氣的長眉不甘地皺着,一雙眼眸狠意未散又添茫然,配上敞開衣襟處起伏的胸膛,似被人折辱狠了。
同深夜無數旖旎夢境重合,應寄枝俯身抽出他手中被攥皺的奏折,貼在耳側聲音放緩:“孤會給你機會的。”
手腕被紅繩寸寸纏緊,這話語背後意思再清楚不過,季向庭身形一僵,在應寄枝的注視下終究閉上眼。
紅燭明滅,映出帷帳之中兩道交纏人影,雙手被束縛後季向庭幾乎跪不住,汗濕的身體搖晃着前傾,一隻白皙的手臂自身後環抱,帶着無法抵抗的力道往後一按。
他茫然睜大眼睛。
被穿透了。
被強行壓抑着的醉意再度湧上,季向庭瞧什麼都是晃的,被力道弄得直往前竄,腳踝又被抓住扯回來。
沙場上帶下來的傷疤每一寸被指尖蹭過,他整個人抖得厲害,卻咬着牙一聲不吭。
身後人似是歎了聲,季向庭隻覺耳垂處有發絲輕掃,下一刻視線中便出現一隻細長的玉簪,簪尾挂着一隻鈴铛。
他掙紮着往前,可已失去力氣往下摔,臉頰貼在柔軟的被褥上又被人扶起來,玉簪終于旋扭着戴進去,逼出一聲沙啞的哭吟。
“疼……”
鈴聲叮當作響,或急或緩地亂纏,鑽入耳中叫人清醒,連趁着醉意暈去都無法做到,隻能瞧着自己眼下情況。
悲憤燎原,為了維持殘存的理智,季向庭唇角溢出一條血線,便有冰涼的指尖撫上來,點着唇瓣往裡探。
“許久未見,愛卿為何不言?”
“唔……陛下。”
清苦的藥香被無情冷香嚴絲合縫地包裹,全無抵抗之力地被徹底侵入,徹底沾染了他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