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如此大費周章,不過是讓他晚些日子死在幻境中!”
應寄枝面色蒼白地坐于高台之上,無聲張口。
“那便試試看。”
他指尖忽隐忽現的銀光于一瞬亮到極緻,竟是生生将對方的意識壓下。
季向庭若有所感地擡頭望去,卻又被一聲傳喚分去心神。
“陛下,皇後娘娘醒了!她說,害她落水之人,正是季将軍!”
未等衆人有所反應,丞相便開口道:“果真如此,小李大人一介書生,如何能在幾瞬之間将皇後娘娘救上來,如今想來,便隻有季将軍這等習武之人才能做到了罷!”
“你定是做了萬全之策,一計不成,便借機接近皇後娘娘,既能染上凝蘭香,又能使其小産,季向庭,前有私吞糧草,後有殘害皇嗣,你這是要造反啊!”
“丞相。”
應寄枝蓦然出聲打斷了這一出鬧劇,他語調溫和,卻頓時讓場中寂靜無聲。
丞相臉色難看,天子目光正落在自己頭頂,不消多看便有透骨的寒意自脊背竄上。
陛下……究竟是何意?
“兩位愛卿皆是國之肱骨,事出突然,其中又有諸多蹊跷,妄下定論皆會讓臣子寒心,孤于心不忍。”
應寄枝的目光落于季向庭身上,卻隻是蜻蜓點水般掃過。
“此事交由都察院查辦,丞相年事已高,不宜勞累,這段時日便去孤那别院裡做做客,享會清閑,至于季将軍——”
“便委屈将軍在官獄裡待些時日了。”
事到如今,這歲宴自然也隻能作罷,天子疲憊地揮了揮手,德海便幾步上前,扶着人往簾後走。
徒留下衆人面面相觑,猜不透這喜怒莫測的聖意。
丞相門客小心翼翼地湊近,低聲慶賀起來。
“看來這季将軍風光了沒幾天,便要掉腦袋了。”
“恭喜大人,除去一塊心腹大患!”
“隻是陛下也太過優柔寡斷,如此緊要之事竟也能兩邊都不得罪,着實有些……”
被圍在人群中的丞相卻不見喜色,臉色反而無比陰沉。
“蠢貨!分明是闆上釘釘之事,陛下卻擺明了要保他!将季向庭關入官獄,如今誰還能動他?反而是我們被陛下囚在眼皮子底下,再動手腳可就難了!”
他搖了搖頭,拂袖離去。
“哼,不過都是陛下的棋子罷了。”
天子耳目遍布天下,他私底下做的這些龌龊事這位九五之尊未必不知。
他們這位陛下哪是中庸,他可太聰明了。
先借北疆軍饷清掃權貴,再用文官野心削弱軍權,兩敗俱傷後平白得個賢名之聲。
既如此心冷,又何必保着季向庭不放?
莫非當真對其動了心?
丞相頓步,諷笑一聲。
荒唐。
“季大人,這邊請。”
季向庭收回視線,朝那引路人颔首,任由旁人或惋惜或竊喜,神情自若地往官獄處走。
瞧着是階下囚,可一路上的宮人仍舊恭敬,似是全然不擔心如此身手敏捷之人回逃走一般,連鐐铐都不曾給自己帶上。
落鎖聲響過後,季向庭才曲腿盤坐在石床上,打量着眼前景象。
大抵是提前打過招呼,此地物什倒是不少,桌案紙筆樣樣皆有,就連身下石床都鋪了厚厚一層稻草。
若非此地不見天日,對于糙慣了的行軍之人來說,此地可稱得上是舒适了。
這下便是貨真價實的天子禁脔了。
季向庭仰頭靠在牆上,指尖敲着石面,不過片刻便聽見一陣腳步聲走來。
他睜眼,入目便是一隻拎着宮燈的手。
季向庭頂頂犬牙,眼神沿着指尖一路往上,最後頓在那張燭火映襯下無端豔三分的冷淡面容。
戲演久了,倒是有些想念應寄枝原本的模樣來。
他笑起來,站起身走至應寄枝面前,五指一收便抓着對方的衣襟往前拽,微微仰頭粗暴地吻了上去。
唇間寒涼,季向庭被冰得一挑眉,才撬開牙關,便被奪去了呼吸。
他不由好笑地想着。
這又是在氣什麼?
此地隻彼此二人,話語含在唇齒間模糊不清,也借此顯得格外放肆。
“家主醒得再晚些,我便隻能親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