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疏擡起巴掌呼他腦殼——當然,呼了個空。
眼看石塊将落,他急得滿地亂轉,四下尋覓有什麼東西派得上用場,看到滿地月光時腦子裡靈光一閃。
目睹皎白月光在地上變形凝聚,化作一個“霜”字的時候,李刻霜滿臉呆愕,下巴幾乎掉下來。
那月光書就的字還沒結束,隻見後面又立刻續上幾個字來——
“霜!起開!有落石!”
李刻霜反應倒是快。
但他并沒有起開,而是拔劍迎向上方,一劍震碎了迎頭而來石塊。
危機霎時解除,他氣喘未定,怅怅然看着地上的月光書。
這個字迹,這個稱呼,示警之人呼之欲出……
他張口欲問,卻又讷然,踟蹰不已如同近鄉情怯。
“李……小、小師叔……我、我方才說的話,莫非你都……”
李刻霜還沒說完,又看到地上的月光書發生了變化,凝成另一行字——
“早歸。早睡。”
李無疏撂下這句就走,空留李刻霜在原地着急上火。
但他顧不上這麼多。
十年過去,他終于可以用月光在地上成書,與人傳話。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找阮柒談談。
曾經李無疏因故咽喉受傷,不能出聲,很長一段時間内,隻能用術法在桌上凝光成字。
阮柒深解人意,同樣凝光成字與他交談。
兩人一來一往,悄寂無聲。
那時他與阮柒還未坦明心迹。如此筆談,兩人都低頭看字,不多對視,話中情愫卻盡在不言。
後來李無疏喉部傷勢痊愈,可以開口說話,但仍喜歡用這法子和阮柒對談。
是以方才情急之下,他才想到凝月光成字,向李刻霜示警。
待回到無心苑,阮柒已經将李無疏的肉身妥善安置回東廂。
因李刻霜的偷襲,這一夜折騰,睡意了無。
他拿了把檀木梳,在床邊給李無疏重新梳頭,整理被李刻霜弄散的發髻。
李無疏卧床多年,衣冠着裝都要他人服侍。阮柒隻要人在宮中,都事事親為。
原本不善此事,做得多了,也就輕車熟路,甚至還能給李無疏梳出各種少年人中的時興發式。
他自己則留着一頭及膝長發,從不束冠,任其披散,隻在發尾簡單系一根紅繩。
李無疏身随意至,神行無阻,片刻便至無心苑。
至房門前,卻慢下腳步,宛如近鄉情怯。
臨到頭,他竟然想不出要用月光書對阮柒說什麼。
思君甚久?歸期将近?
無心苑籠罩在黃昏結界當中,整個院子盡見夕照憧影,哪有什麼月光。
他在門邊駐足,看到房内落寞背影。
似一副抱殘守缺的舊畫,永遠停滞在日落時分,明月照不進,微風送不入。
他發覺,任他搜腸刮肚給自己想出絕好的借口,阮柒雙目已盲,要如何看得到他在牆上凝光作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