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不是受傷的疼痛,而是寒冷。
仿佛細細的冰錐從毛孔之間鑽入骨髓,在血管與筋脈間鑿挖,無論是皮膚還是内腑都蔓延起一陣尖銳而燒灼的疼痛。
系統卡頓的聲音終于停止,它懸浮在空中,冰冷播報:
“由于玩家333号綁定武器出現異常,檢測與該副本難度相性誤差過大,因此對玩家進行限制。”
“「屏蔽負面感知」已取消,新狀态為:負面感知加倍。”
但這樣的痛楚,又聽到系統口中的“噩耗”,連恕第一反應卻是去看手中的相機。
他眼睛中因為疼痛已經氤氲了一層霧氣,但嘴角卻勾起:
“原來你這麼厲害,連系統都要限制我。”
連恕很清楚。
看起來現在他被單獨針對,但這背後透露出的意義卻是:
他的綁定武器,一定擁有很高的潛力。
本來被屏蔽着的負面感知全部回歸,還是加倍狀态,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會好受。
連恕将手藏在袖子裡,感覺到自己的肌肉已經有痙攣的症狀,咬了咬牙,伸手撐住地面再次直起身子。
那種因為極寒而帶來的痛楚,并非完全不可忍受。
而他也一向擅長忍耐疼痛。
連恕抓緊相機,雖然面色慘白,但是眸光仍然明亮。
他擡頭看了一會兒生命值,松了口氣。
還好。
雖然負面感知加倍,但是生命值掉落的速度卻沒有變化。
他閉眼幾秒,似乎在醞釀氣力,卻忽然聽到了一陣風聲。
從連恕醒來到現在,周圍一直都是安靜的,廣闊冰原上隻有他孤零零一個人類,讓人不自覺地感到孤獨。
但仿佛憑空出現似的,有細微的簌簌聲撲面而來,拂過耳畔,直到越來越大呼嘯而起——
遠方地平線上,剛剛還一派蒼藍的天空已經黯淡下來,有灰白色的雲霧攢動着翻湧。
暴風雪要來了。
看到遠處風暴将臨,正常人的反應應該是拔腿就跑。
但連恕不僅沒有立刻轉身離開,反而将剛才已經放進袖子裡的相機又薅了出來。
他仍然是單膝跪地的姿勢,手指因為痛楚而有些顫抖,但相機卻很穩。
将鏡頭仔細對準遠方,拉近焦距,連恕愉悅地感歎:
“沒想到,還有送上門來的天災……”
攝影師無時無刻不在生活中等待。
等待能讓他們靈魂與鏡頭共振的那一刻。
雖說連恕主職并非風暴攝影師,但是好的、難得的、罕見的風景誰不想将它定格在自己手中?
将自然的瑰麗壯闊冰封在那一瞬息。
咔嚓咔嚓咔嚓……
遠處風雲又壓近幾分,連恕衣袖褲腿被風吹得揚起,針刺一樣的寒冷如跗骨之蛆緊緊粘着,但他仍然緊緊盯住取景器,穩穩地拍攝。
半晌,連恕才放下相機,有些遺憾地打開存取功能,查看剛剛拍的照片:
“角度和構圖都很好。隻是可惜,這個相機性能不夠。”
系統忽然說道:
“當當!333号玩家綁定武器已解鎖!”
“武器激活進程開啟中,目前進度:15%。”
“當進程到達百分百時,即可查看武器使用說明~”
“提示:使用武器的本體功能,可以促進激活。”
用本體功能就可以促進激活——
連恕眯了眯眼睛:
這不就是說,用它多拍照嗎?
這可是他的老本行。
腦海中思緒亂飛,連恕手上動作沒停,打開了剛剛拍到的照片。
一看到照片,他就微微瞪大眼睛——
隻見相機屏幕裡的冰原與遠方風暴上,赫然鍍着一層詭異的冰藍色。而在正中央,高地之下本應空無一物的地方,卻印着幾個字:
【紊亂值:78】
紊亂值?這什麼意思?
但看到天空陰沉下來,連恕終于起身,将相機塞回懷中。
他該繼續前行了。
尖銳的寒冷滲透過外套,不斷侵襲着内在的身體,讓連恕不得不走一段就停歇一下。
作為一個攝影師,他經年跟着節目組天南海北地跑,體能一向不錯。
但此時被系統加了這樣的負面狀态,即使鐵打的人也扛不住。
前行了十幾分鐘左右,連恕終于遠遠地看到,前面冰原下坡處出現了一個渺小的黑影。
他心中松了口氣,但并沒有立刻跑過去,仍然勻速行走:
已經失溫的情況下,繼續劇烈運動出汗乃是大忌。
更别提他現在還處在負面狀态中。
很快,連恕便接近了那道人影。
他沒有立刻伸手招呼對方,而是默不作聲地打量。
那道身影還算高挑,上身穿着短款羽絨服,下身卻套着條運動短褲,肩膀上斜斜挂着黑色書包,此時正低頭看着什麼。
連恕悄然接近了對方,心中很快建立起一個初步印象:
看着二十歲出頭,書包上有“上京大學”的挂件,還是學生。
上下身衣服搭配很不同,多半是去運動。很可能是期間突然來到這個空間。
對他人的接近……也沒什麼警惕心啊。
另外,他似乎身上沒有什麼特殊的物品。
他是沒有綁定武器,還是體積比較小?
思索着,連恕停下腳步,打了個招呼:
“你好。”
“哎呀媽呀我去!”
似乎完全沒意識到有人接近,男生像隻受驚的小動物一樣猛然跳起,才轉身看來:
“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乍然聽到人聲,被吓慘的陳隙駒一邊捂着胸口喘氣,一邊看向來人。
這一看,他剛剛要脫口而出的指責噎在了嗓子眼:
突然出現的人一身藏藍色防寒外套,臉被帽子遮了小半,露出弧線優美的下颌。他眼睛是通透的淺褐色,五官精緻得讓人目光不自覺流連。
此時,這人踩在冰原的冷色陽光裡,若非肌膚隐隐沁出血色,他簡直像是一座美麗的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