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一次看到這個熟悉的背影,遊青州愣在那裡,心緒起伏不定,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中了幻術,卻又忍不住走近一點,想要看個仔細。
是的,他沒有看錯!那就是他的主君!
遊青州心中狂喜難以自持,他小跑幾步奔過去,“撲通”一聲叩拜在周行面前。
“末将遊青州,叩見主君,”遊青州擡起頭來,眼淚早已糊了滿臉,“主君,我......我真以為你不在了。”
可憐遊青州也是身經百戰的一員大将,此時在周行面前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周行正在書架旁忙活,見遊青州如此也是百感交集,他彎腰将遊青州拉起來。
二人叙過别情,這才說起正事。
“戰事上可都順利?”周行将手中竹簡塞回書架,又拿下一卷。
遊青州抹了一把臉,止住哭聲,将這一年的戰況一一彙報。
“總而言之,咱們現在是勢如破竹。”遊青州多少有些求誇獎的心态。
誰料周行聞言非但沒有誇他,面色反而一沉:“既然勢如破竹,那為何不乘勝追擊,哪有仗打到一半就撂下回家的道理?”
遊青州搓搓手,面露難色:“實在是糧草耗盡,法器裝備都壞了不少,不得不回來。”
“是補給出了問題?”周行皺眉。
遊青州不住點頭,露出一臉的委屈:“自從您......走後,後勤補給這塊,一直有些問題。”
周行冷哼一聲,把竹簡往書架上重重一磕:“這曲則泉逮着機會就出幺蛾子。”
如今的玄天城同當年的玄天台一樣,分為天地四時六官。由六卿分職,各率其屬。
天官冢宰統攬一切,地官司徒負責财政,春官宗伯負責授徒,夏官司馬管軍事,秋官司寇管情報,冬官司空管營造。
統籌軍糧軍費,以及分發法器丹藥,皆是由地官負責。
這曲則全便是地官司徒。
遊青州趁機給大司徒上眼藥:“我就一師帥,大司徒哪裡把我放在眼裡。數次求見大司徒,人家連門都不給我進。主君回來就好了,有主君在,從此咱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見他如此,周行有些恨鐵不成鋼:“現如今你代管七政軍一應事務,遇事總得自己立起來,總想着我回來幫你頂着,幾時自己才能頂門立戶?”
遊青州挨了老上司的批評,不由赧然地低下了頭。
“至于軍糧軍備一事,且不與他争執,我自有計較。”說着便如此這般同遊青州交代一番。
他一番安排聽得遊青州瞪大了眼,心中驚訝無比,但出于對老上司的信任,遊青州沒有說什麼,隻點頭答應下來,之後又再三請求周行歸位。
周行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勸:“如今濁域已然封印,這不距道的力量來源都已經切斷了,收拾剩下的宵小,于你而言并不難。”
他二人正在談話,卻有一個渾厚蒼老的聲音響起。
“是阿行回來了?怎麼回自己家來還偷偷摸摸的。”那聲音飽含的感情仿佛一個翹首以盼的長者,終于盼得遊子歸來。随着話音的落下,書架後轉出一個華冠鮮衣的長老來。
“大冢宰。”
周行、遊青州沖他行禮,來人正是天官冢宰邵則德。
邵則德對遊青州溫言道:“我同大司馬說句話,你且在外等候。”
“是。”遊青州口中應着,卻不挪腳,隻看向周行,待周行點點頭,這才離開閣樓。
邵則德身為天官冢宰,玄天城名義上的領袖,被人當面無視,卻不見半分愠色,他含笑目送遊青州離去,這才回過頭來看向周行,端的是個讓人如沐春風的敦厚長者。
“這些日子你不在,青州到底是缺了曆練,搞得手忙腳亂的。七政軍還是得你來坐鎮才好。”邵則德皮膚有些黝黑,方額廣頤,鬓發卻早已斑白。
“青州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他的能耐我清楚,如今正到了讓他擔起重任的時候了。”
“隻有一個青州那哪裡夠。我老了,玄天城事務繁多,修為也耽誤了,許多事情力不從心,還需你們來助我一臂之力,”邵則德言辭懇切,“至于冥海一役的内鬼,我已叫人去查了,那洩露消息的奸細如今便壓在我玄天城大牢之中,等候你的處置。”
“何須等我處置,有大冢宰坐鎮,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周行卻不領情。
邵則德歎一口氣:“阿行,我知道你委屈,但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還是回來吧,七政軍需要你。”
“蒙大冢宰擡愛,下官惶恐,隻是下官實在力不勝任,還請大冢宰另尋高明。”周行依舊油鹽不進。
邵則德終于沒了耐心,白胡子給周行氣得一抖一抖的:“我玄天城上下,三百載竭力殺賊,成敗便在朝夕,阿行,望你以天下蒼生為念,切莫任性。
再者不距道将滅,萬妖又起,可謂按下葫蘆起了瓢,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你又怎可甩手而去!”
周行不冷不熱地回道:“大冢宰這是哪裡話,當年大變後,是大冢宰您在廢墟中重建玄天城,如今玄天城少了誰都可以,唯獨您是不可少的。”
饒是邵則德素來養氣功夫上佳,聞言臉色也忍不住一僵,一時分辨不出周行這話是真心恭維他建城之功,還是諷刺他多年以來屍位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