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阿耶把頭轉過來看他,又趕緊正襟危坐,繼續寫字。
“當年斬斷天柱的也是八個邪神,”周行直愣愣地盯着船艙頂,目光放空,“八個雖不多,也足以毀天滅地。”
石方巳面上飛速略過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旋即恢複正常:“那八個邪神再強,不也銷聲匿迹了嗎?大可不必擔憂。”
“可眼下敵暗我明,到底是被動了。”
石方巳轉頭看看石初程寫的字,用手指輕點其中一字。
石初程定睛一看,發現那字竟少了一畫,正是剛剛偷眼去看阿爹的時候寫漏的,面上當即一紅。
“寫錯的單獨寫一百遍,”石方巳吩咐完,這才繼續道,“災異乃是因邪神而起,誅邪神而災異消,若是倒過來,消災異,對邪神可有影響?”
石方巳一言驚醒夢中人。
周行頓覺豁然開朗,他拍褥而起,解頤道:
“有了!我可設計一個陣法,倒果為因,通過強行恢複天象,以迫使邪神現身。”
石方巳聞言也跟着笑,他的式溪就是這麼厲害,别人運用現成的陣法都是戰戰兢兢,隻有式溪,能因時制宜,因勢利導,去設計需要的陣法。
周行說幹就幹,他拍拍石初程,讓孩子往一邊挪挪,給自己騰了一點位置。
父子倆并排而坐,一個寫大字,一個畫陣法。
石方巳無事可做,立在他二人背後,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見機給他們研墨遞紙,倒像是個書童。
不一時,石初程先寫完了字,他見阿爹還在勞心苦思,也不吵吵,隻默不作聲地把字紙遞給阿耶查驗。
石方巳驗看過後,示意石初程跟自己出來。
他們就近将小舟舶在臨江縣,石方巳帶着石初程下了船,往縣内走去。
“阿耶,咱們去幹嘛?”石初程乖乖跟在後面問道。
“買些紙。”石方巳道。
“不是還有許多嗎?”石初程好奇道。
“一會兒就沒了。”
到稍晚一點,石方巳帶着石初程回到船艙,果見一地的紙團,臨行前在長安買的一摞紙竟所剩無幾。
足見設計新陣法并沒有那麼容易,即便周行素來浸淫此道,乃是個中高手,也不得不大廢腦筋。
石初程有些心疼地撿起地上的紙團:“這些還能用呢。”
“噓!”
石方巳提示他别吵到周行,石初程立即噤聲。
石方巳見這孩子懂得愛惜紙張,大為贊許,卻并沒有說什麼,隻是輕輕把新買的紙放到周行手側。
父子倆蹲下來,把地上的紙團一個個撿起來,攤平。
将那些隻寫了一面的、尚能用的,壘到一邊,遇上那些力透紙背的,便裁剪下可用的空紙。
再将這些紙一一熨平,留待石初程寫字用。[2]
“成了!”
至夜深人寂時,忽聞周行一聲歡呼。
“小聲些,鹿娃已經睡了。”石方巳輕聲提醒。
他說着,走到周行的背後,看向桌面,隻見紙上畫着密密麻麻的線條,看得人一時有些眼暈。
“陣法一南一北設了兩極,到時将長江水汽北引,取水火相克之道。管他有多少邪神,多少偶像,在這陣中,都活不成。
再叫七政軍從南到北,給它圍成個鐵桶,屆時有待不住想逃出來的,也躲不過守株待兔的七政軍。”
周行眉飛色舞地跟大哥顯擺。
石方巳愣了一下,才笑道:“這麼厲害,這陣法随時可啟動嗎?”
“啟陣也不是什麼易事,須得靜待天時,還要一堆靈寶輔助。”周行搖搖頭,拉過一張寫滿了天材地寶的清單。
石方巳看看上面寫的天幹地支:“還得等半月。”
“不急,陣中各方要配合得宜,需要演練。靈寶得一一準備,也要耗時,”周行輕輕擱筆,含笑觑向石方巳,“大哥給這陣法取個名字呗。”
“就叫兩極誅邪陣吧。”石方巳笑道。
接下來的時間,周行便開始忙忙碌碌地布置陣法。
他将北極設在并州,由李鎮靖率太陰師鎮守,南極設在長江邊上的信州,由遊青州率太陽師拱衛,命齊知白率熒惑師守在兩極當中的大興城,南北之間各處關隘皆由七政軍層層布防。
又将引水汽之事布置給龍族。
事前四隅堂就此事知會大隋帝後,獨孤伽羅聽後,表示願效綿薄之力。
于是周行順勢将這兩極陣嵌入了遍布大隋國土的五德陣,直接将施法範圍擴大到了整個隋境。
由此,以周行為首的玄天城、赤松國、隋國三方聯盟正式形成。
這一陣仗太大,涉及人數衆多,事前總得演練一番。
不想三方剛一碰頭,便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