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李鎮靖看不清周行的神色,但是聽見主君铿锵有力的聲音,恍惚間又回到了當年,周行帶着他們征讨不距道的時候。
這位身經百戰的将軍胸中戰意熊熊燃燒,她抱拳朗聲道:“末将領命!”
說完便奔遊青州去了。
周行回過頭來,見大哥依然寸步不離地護在自己身邊,神情中卻透着不安與焦躁。
周行明白石方巳的心情,眼下亂成這個樣子,還不知道石初程身在何處,有沒有危險。大哥分身乏術,既不肯丢下自己,又放不下石初程,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周行又何嘗不擔心石初程,隻是這巨鼇脫困,連駐守此地的地仙,都被巨鼇一口吞了,眼見着四方有難,他不能不管。
這是玄天城第一要務,職責所在,他也實在是無法抽身去顧私情。
周行帶着石方巳開始滿大堰打轉,一面搜尋着對方幕後之人的蛛絲馬迹,一面也留意着石初程的身影。
他們從裡圈轉到了外圈,走到了玉壘山同離堆之間的出水口,那正是當年李冰劈山留下的渠道。
濤濤江水從這裡分出一個支流,直奔成都平原。
兩人轉了這麼一大圈,最終一無所獲,不光一個不距道徒都沒看到,就連風不休也不知道躲去了哪裡。
周行靠在山壁上,腳踏着滾滾波濤,捏着鼻梁,閉目仔細思索着應對之計,忽覺背後有人推了自己一下,他愕然回首,懷疑自己産生了錯覺。
他的身後明明是山壁,是誰推了自己?
石方巳卻蓦然變色,他一把攬住周行腰身,飛出了兩山之間的渠道。周行向後看時,正見離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玉壘山挪去!
兩山之間的渠道眼見着開始變小。
若真讓兩山合攏,滔滔不絕的江水必将潰堰而出,繞過玉壘山,漫向地勢更低的成都平原。
就像八百年前一樣,整個平原會水網縱橫,泥沙淤積,屆時天府之國即成澤國,“陸海”就真成了海。眼見着又是一場生靈塗炭。
離堆的移動很快就被在場的其他人注意到了,諸人皆是變色。
無數張符紙從周行手心飛出,當空化成了一條巨長的鎖鍊,繞了離堆一圈,又回到了周行手中。
他竟然想用蠻力,拉住不斷向前的離堆!
“式溪!你瘋了嗎?”石方巳大急。
這離堆比之玉壘山雖小了太多,可那也是一座山呐!
果不其然,不過少頃,周行的身體就因為用力過度,開始無法自控地晃動,雙目也很快充血,手掌被鎖鍊磨破,血從指縫間一滴滴落下,又被一刻不停的江水沖走。
石方巳簡直又痛又急,他一面死死拉住鎖鍊助力,一面嚷道:“式溪,快松手,難道你想效法舉鼎而死的秦武王嗎?”
他見周行不聽,又縱聲朝奔過來的衆人嚷起來:“都過來幫忙!趕緊的!”
“來了!來了!”數十個不認識的妖靈一蜂窩奔來。
“大冢宰,我等也來助你!”赤松國的魯直将軍也率妖軍齊齊來幫忙。
随着一雙雙手的加入,周行的壓力大減。
他這才有餘力看了下現在的情況,在大家的努力下,眼見着已經止住了離堆移動的勢頭。
至于巨鼇那邊,雖然巨鼇實力一再增強,但七政軍抱着必死的決心,竟同巨鼇戰成平手。
局勢微妙地達到了一個平衡。
“大冢宰!山上有發現!”一個四隅堂僚佐疾馳而來,他奔得太急,刹不住腳,幾乎撞到周行身上,被石方巳拉了一把,這才堪堪站住。
那僚佐氣都沒喘勻便道:“卑職在山中發現一個巢穴,裡面有極強的陣法氣息。”
周行聞言精神也是一震:“裡面是什麼人?”
“卑職怕打草驚蛇,未敢入内。”
“速速引路。”周行大喜,就要跟那僚佐去。
誰知剛邁出一步,腳下就是一軟,他想穩住身體,卻發現自己竟連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
好在石方巳一顆心都在周行身上,當即不動聲色地扶住他,居然沒讓身邊的其他人看出端倪。
周行心知适才的損耗實在是太大了,下意識從乾坤袋裡又摸出一顆丹藥要往嘴裡塞,卻被石方巳眼疾手快地攔住了。
周行見石方巳臉色不虞,心頭有些發虛,乖乖松手讓石方巳把藥沒收了。
石方巳所料不錯,周行這藥就是禁術所煉,煉丹所用的幾味原材料,皆是虎狼之藥,通過透支先天一炁,把人的精氣神強行提起來,是以喚作還炁丹。
先天一炁原是随着父精母血生成,數量有限,用完不補。
眼下的确能迅速讓他恢複生龍活虎,可是等藥效過了,那滋味兒,可就難過了。
見周行力有不逮,石方巳讓周行把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把他半個身子都托起來,兩人相攜跟着那四隅堂僚佐去了。
玉壘山雖然并不是什麼高山,可它背後連着橫斷不絕的千裡岷山,岷山既廣又高,綿延不知凡幾,是以剛剛周行同石方巳并沒有來得及涉足。
他們一路風馳電掣地跟在僚佐身後,直奔岷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