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呲!”小筌兒艱難學舌,小腳一墊一墊地。
石初程掰下來一點魚肉,看了沒有刺,這才喂給小筌兒。魚肉鮮嫩,滑溜溜地入口就沒了,小筌兒嫌棄石初程動作慢,伸手便去抓石初程手上的烤魚。
石初程卻不肯給,隻哄道:“阿兄給你挑沒有魚刺的。”
周行的兔頭也烤好了,他正往兔頭上面撒花椒和鹽巴,瞥了眼石初程手裡的魚,鄙視道:“你那魚上面一點兒味都沒有,有什麼好吃的。小筌兒,來吃我這個。”
石初程蹙眉反對:“阿爹,小筌兒還小,俞娘子說了,她現在吃不得辛辣的。”
周行不以為意,他把兔頭掰開,麻辣鮮香撲鼻而來。
石初程又絮叨:“阿爹,你也少吃點,阿耶說了,你最近腹瀉,得吃清淡點兒。”
“我早好了,就是你阿耶定要我再吃幾天清淡的,”周行先用食指把兔腦花挖了出來,一口嘬了,“鹿娃,不是阿爹說你,你如今這派頭越來越像你阿耶了。可不能行啊,小小年紀,可别學他管東管西的。再說了,現在你阿耶不是還沒回來嗎?此事,你知我知,筌兒知,可不興告訴你阿耶啊。”
誰料說曹操,曹操到,石方巳竟在此時推門而入,手上還拎着個大紙包。
“告訴我什麼?”石方巳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周行被當場抓包,反應也是極快的,隻見他火速把兔頭往小筌兒手裡一塞,來了個栽贓嫁禍,接着,他笑容不變地站起來,神色自若地迎向石方巳。
小筌兒懵懵懂懂,驟然被塞了個東西,下意識就握住了。
别看兔頭小,對奶娃來說也是老大的了,她要兩隻手才堪堪抱住,待要下嘴去啃,怎奈嘴裡塞滿了魚肉,一時竟騰不出嘴來。
“大哥,走這麼遠,累了嗎?”那邊周行已經快步迎上了石方巳。
石方巳就勢将手中紙包遞給周行,笑道:“武陽也不算遠,我掐着時間,好歹能趕回來,同你們一同進晡食。”
盛夏時節,天氣炎熱,周行一時貪涼,多吃了些冰湃的果子,連着腹瀉了兩日。
事後一段時間便被石方巳嚴格控制飲食,清淡為主,鹽都不許多放一勺。
周行苦着臉吃了幾日的清粥,吃得差點厭食。石方巳為了哄他吃飯,便去武陽買甜皮鴨給他佐餐。
來回三百多裡路,對石方巳這樣的修士大能來說,倒不算得什麼。
周行接過紙包,已經聞見了味兒,笑道:“小筌兒今日有口福了。”
石方巳走到篝火旁,掃了眼正在烤的肉,又掃了眼旁邊的一大碗花椒、茱萸、姜末,面色不善地看向周行:“不是說了晚上吃粥嗎?你怎麼吃這麼辛辣的東西?”
周行一面拆着紙包上的繩子,一面睜着眼睛說瞎話:“沒有,沒有,我沒吃,我就幫倆孩子烤肉。我這不是等你回來一起吃嗎?”
石方巳看了看周行滿嘴的油光,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再一看旁邊捧着兔頭發愁的小筌兒,周行剛剛偷吃了什麼,一想而知。
“坐啊,大哥。”周行道。
石方巳笑笑,挨着周行,也坐在了草席上,随手摸摸小筌兒的頭:“這兔頭,小筌兒啃得了嗎?這牙都沒長幾顆吧?”
“啃是啃不動,她就嘗個味兒,”周行眼見露餡兒,隻好幹笑找補道,“蜀地之人就是如此,都好辛香。”
可是小筌兒明顯不肯幫着周行扯謊,周行這邊話音剛落,那孩子卻兀地嚎啕起來。
三人齊齊轉頭一看,小筌兒還抱着那兔頭,适才周行同石方巳說話,石初程也忙着挑魚刺,一時竟無人留意到小筌兒,以至于她抓住機會,啃了一口兔頭。
一口肉沒啃到不說,一股又辣又沖之味直沖天靈蓋,舌頭又疼又麻的,好像有人在自己舌頭上劃了幾刀,小筌兒當即“哇”的一聲哭出來。
“這是辣着了,快快快,鹿娃去取水來。”周行最先反應過來,立即支使石初程給孩子喂水,他自己則眼疾手快,在小筌兒撒手之前,把兔頭搶了回來。
石初程立馬起身,沖進了竈房,而石方巳則趕緊把哭得聲震九霄的小筌兒抱起來哄。
一陣人仰馬翻之後,小筌兒終于破涕為笑,開開心心地繼續吃着石初程給她掰的魚肉。
小筌兒背棄盟友,以至于周行的計謀無所遁形。
他隻好在石方巳虎視眈眈的目光下,委委屈屈地放棄了一篝火的美味,乖乖地打開石方巳大老遠帶回來的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