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石初程走了,周行方又問道:“那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白霓解釋道:“卻也不是外人,是我月臨城中的貴族之後。鹿娃對她是一見鐘情,又說那小娘子是什麼骨婆婆的轉世,非要給她煉虛壹果。我便也不好阻攔。”
石方巳看向周行,問道:“當真是骨白轉世?”
周行臉色不是很好看,沉吟一下方道:“是,也不是。”
“這是何意?”石方巳不解問道。
“當年骨白隻是一個凡人女娘,被人害死之後,将骨頭制成了傀儡。傀儡修煉多年成精。當年為了救鹿娃魂飛魄散,我強行将她的魂魄聚攏,渡入輪回之中。可惜因為她魂魄尚未複原,次次轉世,次次早夭。如今還在忘川水裡泡着。”
石方巳臉色一變:“你是說,這個不是骨白?那又怎麼會同骨白的戒指有感應?”
“莫非她是骨白的原身——那凡人女娘的轉世?”白霓最先反應過來。
周行點點頭:“應該是的。”
三人正說着,石初程已經引着一個女娘走了進來。
那女娘看着也就十來歲,穿着粉紅色紗裙,俏生生立在那裡,仿佛桃花仙子一般。
“阿耶,阿爹,這就是沙似雪。我便是為她煉的虛壹果。”石初程拉着沙似雪的手,臉上卻是飛紅一片。
相較于石初程的赧然,沙似雪倒是落落大方,她丢開石初程的手,笑着向三位長輩行禮問好。
周行對石初程煉虛壹果之事,就是再不滿,也不好當着沙似雪的面流露出來,當下也隻好拿出自己這麼多年修煉出來的城府,在席上虛以為蛇起來。
石初程見他阿爹肯如此,終于稍稍松了口氣,放下了心中忐忑。
既見了沙似雪,雙方寒暄之後,少不得也要問到,兩人是如何相識的。
隻聽石初程道:“阿雪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之前在沙漠中迷了路,多虧阿雪救我,不然我早被太陽曬幹了。”
“如此說來,還要多謝沙娘子救命之恩。”周行道。
沙似雪笑道:“哪裡有如此誇張了,阿程又不是凡人,沙漠中雖則沒水,可這十天半月的,總是能扛得住,半個月的功夫,城主的人難道還找不到阿程嗎?不過是我正巧在附近,遇上了,捎帶手就給他帶回來了,哪裡就算恩人了。”
說罷,沙似雪想到了什麼,忽又掩嘴笑起來:“說起來,那日,阿程一見我,竟管我叫婆婆,氣得我差點就不帶他出來了。”
這話逗得衆人哈哈大笑。
石初程更是赧然:“我那時也是被日頭曬得有些恍惚,沒看清你的模樣,又兼骨戒發燙,便以為是骨婆婆來救我了。”
周行也笑道:“不論如何,這總是前世的緣分。”
他一言既罷,卻是借着喝茶的功夫,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白霓,心裡頭卻好不着惱。
周行對月臨城的情況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他如何看不出來白霓的打算?
白霓身為外來者,根基不牢,立足未穩,若是自己的繼承人同月臨城中最大的世家——沙家的繼承人相好,她這個城主之位,便能坐得更穩當。
再者說,有沙似雪牽絆住,那麼石初程即便是再怎麼挂念,遠在錦官城的兩個爹爹,也不可能說走就走了。
就算是周大冢宰思子心切,前來讨人。可木已成舟,難道他還能強行拆散人家成雙鴛侶嗎?
周行越想心中便越是不快,他怨怪白霓,如何舍得讓鹿娃去煉虛壹果的,她自己也做過妖靈,難道不知煉虛壹果的辛苦嗎?
可當着孩子的面,周行到底是沒有流露出半分不滿來。
當下五人依舊笑談不已,内裡卻皆是各懷心事不提。
***
深海中,小小的鬥室内傳不出一點聲音。
今日已到了唐比辰煉魂之日。
林遐已經被從海螺中放出來了。然而她此時的狀态卻并不比被困在海螺中舒服半分。
無數條發着瑩瑩微光的線,從她的四肢、她的五髒六腑、她的九竅百骸當中,伸出來,沒入到她面前一個正在運轉的陣法當中。
陣法當中,一個木頭雕刻成的女娃娃懸在海水中,同林遐對面而坐。
那木娃娃四肢九竅皆被釘上了釘子,血液從釘子沒入的地方汩汩流出,娃娃的背上,露出來幾個沒有被血迹淹沒的字——丙申年九月初九,正是唐比辰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