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整晚,三人啥都沒幹,周行同白霓蹲在地上輪流排靈石,石方巳負責坐在水球面前,監看石初程的情況。
及至天光發白,昏睡了一夜的石初程,終于在水球中醒了過來。
他茫然地睜開眼睛,卻一眼看到了漂浮在面前的虛壹果,不由眼前一亮,将之拿在手中,這才步履虛浮地從水球中走了出來。
“鹿娃,你感覺怎麼樣?”第一個沖上去的,還是白霓。
她心疼地摸着石初程蒼白的臉。
“我沒事,”石初程環顧了一下四周,目光卻黯淡下來,“阿雪沒來嗎?”
白霓眉頭一皺:“你還問她?她哪裡在乎你的死活了?!”
石初程聞言,本就蒼白的面容更加沒有了血色,他也不說話,隻是有些無措地捧着虛壹果,呆呆地立在原地。
周行心中一歎,隻好上來打圓場:
“沙娘子現在要照顧弟弟妹妹,一時走不開也是正常的。回頭,阿爹去找她,跟她說虛壹果已經煉成了,叫她來看看你。”
“我看,也不用跟她說,索性你倆從此撩開手。”白霓冷着臉道。
“阿娘,可你以前不是很支持我們在一起嗎?”石初程不解地看向白霓。
白霓道:“以前是以前,以前她沙家是月臨城的大家族,咱們要站穩腳跟,必須得跟這些世家拉幫結派。可如今她沙家已經式微,一個十來歲的家主能有什麼威脅?你不用再理會那沙似雪了。”
石初程素來聽話,可此時卻是搖了搖頭,他将虛壹果妥善收好,正色道:“阿娘,我同阿雪之前的感情,是不能用權勢來衡量的。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周行對白霓的話,是一萬個同意,他從一開始就不贊同這段感情,加上後來兩家的恩怨,他巴不得石初程就此同沙似雪撂開手,免得被情所傷,然而一轉頭,看見石方巳的神色,他卻是當場繳械,忙再度上前打圓場道:
“這虛壹果到底是他們倆一起煉的,論理的确應該跟沙似雪講一聲的。鹿娃,你先歇着,阿爹現在就去找沙娘子。”
不想石初程卻拒絕道:“不用辛苦阿爹了,我自己去找阿雪。”
石初程說着就要出門。
“鹿娃,你這身體還沒恢複,還是别......”周行想要勸石初程别去了,話說到一半,卻被石方巳拍了下後腰,他隻好半途改口,“多穿一件衣服再出門,瞧你虛的。”
白霓聞言,終于也是沒有再勸,隻是拿出來一件外氅,給石初程披着,輕聲道:“要不,阿娘陪你去吧。”
“阿娘,我自己去就好了。”開玩笑,現在沙似雪還生阿娘的氣呢,石初程怎麼可能讓白霓陪自己去。
周行也道要陪他去,一樣被石初程拒絕。
三個爹媽苦勸不住,也隻好由着孩子去了。
白霓城中事忙,不能多呆,見石初程走了,她便也要去處理擠壓的公務。
周行同石方巳無事,便又套了馬車,趕去城西的小院兒。
前幾日周行叫人鑄造的丹爐已經到了。他很長時間沒煉丹,總有些手癢。因着之前石初程閉關,他丢不開手,便也沒有心思去管丹爐的事兒。
今日所幸石初程無事了,他便先來把料備上。
“齊活了!”周行在藥竹架上,點齊了制攘毒丹所需的材料,拍着手上的灰,往石方巳這邊過來,“等着鹿娃回來,我就帶着他煉。”
“我看,你這是比鹿娃還積極。”石方巳噙着笑,坐在胡床上。
“咱家裡那一堆丹爐,隻怕已經落滿了灰了。”周行坐到了石方巳身邊,卻是有些想家了。
能不想嗎?
錦官城的小院兒有青松也有綠竹,到處都是綠意盎然。若是天氣好,坐在屋脊上往外看,城外綿延群山盡收眼底。
雪山上一條懸河奔騰入都安大堰,從灌口分出郫江、檢江,直奔錦官城,兩條江水抱城而過,又在城南萬裡橋頭合為一江。
将要啟程長江的大船小船,都在這裡聚首。端的便好似後世那位詩人所說的,“門泊東吳萬裡船”。
住慣了錦官城舒适惬意的日子,誰願意在這黃沙漫天的地方老待着呢?
“咱們院子的青石闆地上,說不定雜草都長出來了。”石方巳揉了揉幹燥的鼻子,也有些怅然。
他們正在這裡對坐着思鄉,忽聞得門外不遠處有人呼救。
“救命!來人呐!”
周行一凜,猛地站了起來:“是阗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