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小道,沒什麼人煙,隻有遠處隐約有幾乎人家的燈亮起。
程殊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車,順道把全是腳印和灰的書包撿起來。
跨上車,回頭看了眼坐在路邊鼻青臉腫的幾個人。
真是孬。
三個湊一窩,是孬上加孬。
“别費勁了,打又打不過,耽誤我時間。”
程殊遺傳了他媽長相,五官清秀。這會兒表情冷下來,看着很不好接近。
窩裡窩囊坐在路坎上的三人,互相看了眼,都覺得丢人。
染了黃毛的男生往旁邊唾了口,撸了撸袖子。
“誰打不過你?有種再來!”
程殊看他一眼,問:“想訛我醫藥費?”
“你他媽——”黃毛騰一下站起來,“拽什麼拽,老子跟你拼了。”
瘦高個站起來,撸了撸黑短袖的袖口,“你在學校少惹威哥,他是個不要命的,你惹不起。”
程殊愣了下,反應過來他說的威哥是誰,“沒惹。”
瘦高個沒多說,拍拍褲子,“這不是你說了算,長個心,就一年該畢業了。”
程殊沒心思打啞謎,他忙着回家,不耐煩問:“不打就讓開,别擋着路。”
黃毛要上前,被瘦高個和胖子一起拉住。
他瞥了眼三人,長腿往地上蹬一下,騎着車一溜煙就騎進了小道。
不知道誰罵的一句“野種”,被風輕飄飄吹走。
這條離德安高中就幾百米的水泥路,是去學校的必經之路。
兩邊都是果園、田地,零星分布着幾棟平房,附近還有一小片松林。
白天還能看見人影,到了晚上七八點,别說人,連鬼都不定看到。
誰家車經過,除了狗叫,就剩下車輪黏過水泥地面的聲音。
程殊騎着前杠漆都快掉完的自行車,穿過這一片,眼前是一條柏油路,比剛才那條寬點的雙向車道。
這條柏油路是他五歲時修的,那會兒走哪都能聽到鎮上人說,修路好,去縣城不用再倒一天車。
從鎮上到縣城的這條路上,分布着幾個村子,村子間隔了一座山。平時有小巴車,是從各個村口到鎮上老街的專車。
三塊錢一個人,到哪都一個價。
這會兒天黑路燈少,他車速放慢了點。
他微弓着背,校服顯得有些空。剛才挨了幾下的地方隐隐作痛,不用撩開衣服看,也知道是青了。
程殊家在老街旁邊,離學校沒多遠。高三放學六點,他平時六點一刻左右就能到家,再慢點也就半小時。
今天要不是被那三個人擋道,也不至于摸黑騎車。
騎了十幾分鐘,路上越來越亮,已經能看到老街那邊的燈光。
老街人少,這個點更不見什麼人,店更關得早,隻有兩三家燒烤攤開着,再就是麻将館、台球廳。
程殊騎着車,麻溜地進了街頭的一條小道。
才進去,周邊院裡的狗就叫了起來,此起彼伏,怪熱鬧的。
“小程回來了?今天咋這麼晚,學校裡有事?”
小雜貨鋪櫃台後面,戴着老花鏡的老太太正在看新聞聯播,扭頭看他一眼,“買啥?奶奶給你拿。”
程殊從自行車下來,擡頭看了下院裡的燈,“麻煩您拿袋鹽,還有面條,要韭菜葉的。”
雜貨鋪是一對老夫妻經營,老兩口的兒子兒媳這段時間去了縣城,孫子接過去住段時間。
兩家關系近,平時都拿程殊當自家孩子照看。
“等着,我給你在貨架上拿。”老太太站起來,走到裡面貨架,找到東西又回到櫃台,手裡還拿了幾個李子。
“今天老頭摘的,你拿着吃。”
程殊沒客氣,從口袋裡掏出零錢,放在桌上,沒立即去拿口袋。
“燈又壞了?”
老太太應了一聲,叨唠了幾句家裡老頭不知道又去哪裡串門,等他回來再找人換。
程殊挽起袖子,“梯子在哪?我順手給換了。”
“你别摔着,要不還是等你爺回來,找誰給換下。”老太太有點擔心,怕給人摔着。
程殊搖頭,從牆角把梯子搬來,扶着梯子就往上爬,“您把燈遞我,就店裡賣的燈泡,五十瓦就行。”
老太太一聽,立即拆了個燈遞過去,扶着梯子不敢撒手。
燈泡更換簡單,一擰就取下來,再換新的擰回去就行。三兩下換好,他站在梯子上,讓老太太去開燈試試。
老太太站在門邊按了開關,暖黃的光亮起,立即笑迷了眼,“還是得有年輕人在家方便,快下來吧,站那麼高看着吓人。”
程殊爬下來,把梯子放回去,這才拎上東西,準備騎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