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入太守府邸做護衛的人,自然個個有點本事和眼力在身上,可惜,他們本事和眼力都不完全夠格,否則就該一早抓住她,而不是讓她闖入了内院的這處屋子,又面對着主家的客人,不知是否該動手。
“捕快季姝。”季姝橫着雪霜劍,一身捕快巾服幹淨整潔,面容坦蕩。
“捕快?捕快怎麼進李家的大門的?”許二小姐早在和各家女眷的談話中聽說了這渝州城第一位的女捕快。
即使在對女子束縛不多的滇南,她也并未見過這樣的女子,竟然想着溝裡去、泥裡滾,做着這向來男子才能擔任的捕快一職。
她和顔悅色地道:“放下你們的棍棒吧。”
季姝正要開口,說出她前來的目的,這時,又一位張管事裝扮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行禮後道:“這位捕快大人說是府内藏着小賊,這才闖入了内院。”
許二小姐問季姝:“小賊,小賊是誰?”
她不急着說名字,而是從容地将視線在院子内的衆人的面上巡邏了一圈,最後落到了傅臻面上。
“就是這位呢。”
就像萬鳥投林,這一下,所有人的視線也被引了過去,都彙聚在傅臻一人身上。
這位被二小姐重金請來的傅畫師早已停下了畫筆,他就自如地坐在位置上,身前的畫還停在繪衣上色的階段。
“不知,我是盜竊了何物,才引得了這位捕快大人的懷疑。”傅臻謙和問道。
許二小姐雖有滿心的困惑,但也下意識回護着傅臻:“你話該說清楚,傅畫師是犯了什麼事?”
季姝将一早就準備好的半真半假的話問出口:“清音樓前任花魁娘子藏在屋内的三塊金餅消失不見了,根據伺候的侍女說,這花魁娘子曾拜托這傅畫師,向貴府許夫人轉交珍寶,不知許夫人可收到了?”
許二小姐叫來給傅臻引路的丫鬟,微微揚起下巴,示意讓她回話。
“并沒有,傅畫師并未去旁的地方,來時,也沒有帶任何的東西。”
“既然如此,該是這位傅畫師私藏了。”季姝一本正經地道。
傅臻擡眼,眼波流轉之間,就是一副無辜樣:“還問這位捕快大人,那三塊金餅是何模樣?”
“正面微凸,上繪花繪紋理,底面平坦如鏡。大緻就是這模樣,畢竟我未能親眼所見。”
季姝一邊道,一邊悄無聲息地觀察着個人的神色。
一群府衛和女仆自然不會知曉這種事,許二小姐的表情也不像是僞裝,面上有破綻的,隻有那位李府張管事。
也是,許二小姐再尊貴,也隻是這家的客人,而張管事一職,常常是男主人最信任的下屬才能擔任。
季姝心中有數,傅臻也适時地将話抛出:“捕快大人,您該是誤會了什麼,我并無答應花魁娘子幫她轉交珍寶,或許,她已經找其他人代為幫忙了。”
季姝裝出恍然大悟的模樣,便道:“既然如此,還請管事幫我去問問,若是能找到那三枚金餅的下落,這傅畫師的清白亦可被證明。”
許二小姐并不在意幾塊金餅,隻這傅畫師的畫還未完成,她就被擾了清靜,略有不滿,但不至于大發脾氣,她當下便指示道:“張張管事,麻煩你去跑一趟,問問長姐,是否收到了這三塊金餅。無論是否收到,都請來回個話。”
李府的大門難進,兩人原本設想,便是先從許二小姐的院子下手。
季姝隻是府衙内不起眼的小捕快,尋常百姓或許會談起她的事,但這樣一個小小捕快,必然不會被龐大的李府放入眼中。
同樣,小小一個畫師,也不會被李府中人懷疑。
即使兩人是狐假虎威,禍引東水,卻沒有人會想到,他們是早有預謀。
就算事後,李宅中有人發現季姝被停職,發現她與傅臻早已有來往,但這樣一戶人家,自然不會承認自己被忽悠了,還落入了圈套。
所以這一局拙劣,卻有效。
面對當家主母親妹妹的吩咐,張張管事即使有再多顧慮,面上都隻能滿口應好,在他就要轉身離開小院時,季姝叫住了他,一臉誠懇地道:“張張管事,我叨擾了貴府,心中不安,不如讓我前去,親自與貴夫人解釋,也好省得不必要的誤會。”
季姝有自知之明。
她不過小小捕快,李府的人若真與牡丹金有關,必然不會留給她任何一點窺見真相的機會。
她隻能打得旁人措不及防,才能取得優勢。
季姝早就做好了準備,去回怼張張管事有可能說出口的拒絕。
他這位看上去精明的幹瘦中年男人卻道:“那就麻煩捕快大人了。”
季姝一怔,下意識地就往傅臻方向投去了一眼。
許二小姐以為,是季姝不放心傅臻,就又補充一句,道:“傅畫師就留在這兒,繼續為我作畫。捕快大人,您放心,我不會徇私枉法,讓他溜了。”
季姝笑了笑:“自然放心,許二小姐和他之間,有什麼‘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