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出衆的人,更容易受到别人的喜愛,這條道理對絕大部分平庸的人而言,是很不合理的,但大多數時候,就是如此。
前廳早已被收拾得幹幹淨淨,爐中的香又淡又雅,桌上的紙與筆都是佳品,凡事準備就緒。
精心打扮的許二小姐一雙眸子左顧右盼,沒有見到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又失望地垂下了頭。
自幼伴在小丫鬟見她如此,便上前寬解:“小姐您别着急,這傅畫師來見您,自然是要好好打扮一番才行,說不定正是因此,才耽擱了時間呢。”
許二小姐沒有搭理,依舊直勾勾地望着院子的門。
直到一聲“傅畫師,這邊請——”出現,她才施施然起身,笑臉相迎。
“傅畫師,前段時間左請右請,都不見得你這大忙人赴約,今日好不容易請來了人,我可不願意輕而易舉地放你走了。”
她的話語直白而唐突,可這一屋子的丫鬟、女仆卻都是習以為常。
傅臻客套一笑:“自然。”
許家的根基雖在渝州,如今的當家人卻是滇南地區的大官。
那處地區是在先帝時才向大周臣服的,在此之前,都是當地的土皇帝管理,據說儒學和禮法至今都未傳過去,民風自然淳樸了一些。
而許二小姐便生長在那處,直至到了婚嫁的年紀,才被送回渝州,由親姐姐代為教養。
“二小姐,希望傅某做怎樣的畫呢?”他如常問。
“就作一副畫,将我畫得漂亮一些,嗯……最好瞧上去,身子纖細一些。”許二小姐往他面前一做,腰一軟,身子略略前傾,便是尋常美人圖中常見的姿勢。
傅臻坐在畫闆後,擡起眼認真端詳着。
許二小姐大眼厚唇,雖不是一個标準的美人,卻有獨特的韻味。
隻是江南文人追捧的美人,是以膚白貌美、身嬌體軟為基準,這一來,膚色略黑,個子略高的許二小姐就吃了虧。
許二小姐本是一個大大咧咧的性子,望見他這目光,卻也忍不住閃躲了一下,可之後,又更肆無忌憚地回望着:“傅畫師想說什麼,想要什麼,盡管告訴我。若是有,阿玫必然拱手奉上。”
“二小姐天生麗質,無需因他人言語而懷疑。”傅臻執筆沾墨,輕聲細語地道,“外人的閑言碎語是刀,是劍,唯獨不會是真切的關心。”
許二小姐心頭一動,又挪開眼問:“傅畫師該常被人誇贊吧?我眼光高,我認可的美人,基本上沒有人會挑剔。”
傅臻嘴角微翹,答:“嗯。”
“壞的話,是刀,是劍,那好的話呢?”
許二小姐無意挖苦他,隻不過,大道理人人都會講,好人也是人人能做,可這話由傅臻來說,卻少了信服力。
好的話?是誇贊嗎?
“說好話的人,不一定就盼着好。”傅臻回答得輕描淡寫,隻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見。
許二小姐感到了一陣無緣無故的怪異感,但細究深入,卻又找不到根源,隻好又揪回了最初的那個話頭:“傅畫師,你這回,怎麼就答應為我繪畫?聽說王巡撫家的千金也請了你去,可你卻沒有答應?”
這王巡撫家的千金與許二小姐并不對付,兩人接連下帖請傅臻前來作畫,也是存着比較的心思。
眼下來看,是許二小姐略勝一籌。
“受人所托。”
受誰所托?
傅臻一筆一畫繪得認真,像是胸有成竹。
許二小姐沒有再搭話,而是把身子軟軟地貼上前去瞧,畫紙上,隻三兩筆墨痕就勾勒出了一女子纖細又矯健的身形,她想,是因為面部五官還未被繪制,才一時瞧不出畫中人是她。
眼見傅臻又換筆取色,許二小姐出聲提醒。
“繪紅裙吧,我最不喜粉衣了。”
傅臻還未回答,門外有一陣吵鬧聲率先響起。
“這裡是後宅,若無請帖,不能随意進入。”
“賊?哪來的賊?”
“再不停下步子,我們可要叫護衛了。”
……
許二小姐緊緊皺起眉,眸中顯然有不耐,她正要起身呵斥時,那不速之客就闖入了這處小院子。
“你是誰?”
當她問出話時,李宅内的護衛們便也跟入了這處院落,他們揮出長棍,将棍頭對準中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