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張管事隐蔽地松了一口氣,又揚起一個客氣的笑,恭敬道:“捕快大人,繼續往前走吧。”
季姝“嗯”了一聲,跟着走過去,隻心裡頭的那一絲疑心還是慢慢浮現了苗頭。
在來之前,傅臻和她解釋過,許二小姐反反複複求他做一副美人圖,就是為了婚嫁之事。
方才,此處見到的五位學子,無一不是風華正茂的。
若是李太守真有一顆體恤民情的心,為何單單挑出了這些年輕人,而忘了不算少數的大齡學子呢?
李家上下都在為這位許二小姐盤算婚嫁之事。
可還是太奇怪了一些。
許二小姐的家世擺在這兒,有作為封疆大吏的父親,有官職太守的姐夫,就算李家能摒棄門第之見,也不會單單隻尋這些落魄學子。
所以,該是許二小姐身上出了差錯。
但是,一名世家貴女會是犯了什麼樣的差錯,才會逼得家中不得不将她草草嫁了出去。
季姝眸子一轉,便摸清出了背地的彎彎繞繞,忽得有一絲驚與喜于隐晦處,生根發芽。
雙方各留有後手,才能平等地坐在一張桌子上,談判、互質。
可一個太守,一個小捕快,兩者之間,本就是不平等的。
或許……她可以利用這件事。
隻要将許二小姐變作了她的籌碼,這原本傾斜的棋盤,便能恢複平衡。
季姝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無規律。
可她真的會利用這件事嗎?季姝遲疑。
*
張張管事将她引入一處空無一人的書房,讓她稍等片刻,自己先去禀報一聲。
季姝點頭留下,她立在書房的正中央,環視四周,屋内擺設正是當下江南的風尚,以“随方制想象,各有所宜”為準,追求古雅、素樸,乍一看,卻顯得過于空蕩,而無了人氣。
她身子并未動,隻遠遠地瞧了一眼,擺在書櫃上的書籍,都是治水、官吏禮法一類的大家著作。
這……是男子的書屋,而不是女主人的。
張張管事,是直接帶她來尋李太守了。
季姝忽得睜大了眼,猛地轉身,正欲拔腿離開時,身後的門恰好被打開,一道強光将屋子分成了兩塊,而她正站在分割的光線上。
眼睛隻能勉強睜開着,可右手已經拔出了雪霜劍,季姝的劍鋒正對着來人。
是剛剛離開不久的張張管事。
太守大人自然不會親自來見她一個小小捕快,這次,張張管事面上沒有帶笑,身子也沒有拱起,他就站在門外,身後邊跟着一群府衛,頗有幾分不卑不亢的意味。
“捕快大人……我家大人的意思是,留您先小住一段時日,也好解除一些誤會。”
季姝盯着他身後的人,共十二位,和之前見到的那波護衛不一樣。
這十二人,身上是佩劍的,他們是見過血的人。
季姝隻沉默了片刻,她又一笑:“既然有誤會,那解除了就好。”
她還是沒能将許二小姐拉入這盤棋局。
雖然如今是女帝執政,女子地位在千百年的曆史之中,達到了最高的山峰。
但,這世人對女子還是有着重重束縛,一個清白,或許不能殺死她,但能讓她為千夫所指,永世不得翻身。
更何況——
季姝收回了雪霜劍,将雙手舉起,做出了投降、不抵抗的姿态。
她不認為,在一樁能讓全族獲罪的大案面前,一個小小的女眷能讓他們心軟、認輸。
張管事往外攤開手:“捕快大人,這邊請吧?”
季姝邁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