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捕快急急地上前,也顧不着自己是否會受傷。
倆人都直直地站立在原地。
季姝面無表情,雙眼卻堅定,裡頭透出來的點點光亮,不知是因不遠處的燭光倒映,還是因心裡頭的那把火在燃燒不止。
趙捕快還是無所謂的表情,就像街邊常見的大漢。
“師父!你的腰……”小王捕快看見了他腰側一塊暈開的血,驚呼出聲。
“是啊……我輸了。”趙捕快回答得很誠實,好像并未覺得自己的失敗很羞恥。
轉頭看向季姝,“有句話怎麼說的?長江後邊的浪推走了前邊的浪,你赢了我,我該高興。”
季姝安靜地抽出了腰間的鐐铐,一開一合,铐在了趙捕快的手上,她又将視線挪到了小王捕快臉上,歪了歪腦袋。
她還一語不發,小王捕快立刻識時務地表示:“我自己來。”
這師徒二人被關起,就同曹平的屍體一塊。
季姝先是又去看了看曹平,這一看,才松了一口氣,原來這曹平的身體與常人長得不同,心髒竟然是右邊的。
她忙伸出手去摸人脖頸,居然還是溫熱會跳動的血管,她翻遍了全身上下,找出了一瓶上好的止血藥。
這藥是傅臻塞給她的,她就帶在身邊,原本是為了以防不時之需,此刻卻是能救人一命。
季姝又起身,喚醒了外頭呼呼大睡的倆人。
那倆人被叫醒後,先是驚詫地看着季姝,才急急忙忙收拾了滿桌的剩菜殘酒。
季姝道:“裡頭有個嫌疑人重傷,快去請人。”
倆人離開後,季姝又回到了最裡邊的這間牢房,隻站着,不言語。
等到外邊的事情結束後,他的去向,也該有了新的決斷,會死嗎?不好說。但至少是逃不了一次審判,趙捕快随意地想。
季姝一直蹙眉沉默着,她思考着接下來,該如何去行動。
曹平沒有死,這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即使沒有死,他一時半會也沒辦法正常蘇醒。
那是否有其他人,能為韻娘的死亡發聲呢?
就在離開前,季姝又問了一個看似極重要,但毫無意義的問題:“殺他,為何是用雪霜劍?”
趙捕快深深地看着她,回答:“曹家那四人的的死,我的确不知情。”
他雖然為李太守做過不少事,但大多數都是通風報信。真正殺人放火的惡事,還輪不到他一個小小捕快上前獻殷勤。
實際上,他連李太守的面,也隻見過兩回,還都是在熙熙攘攘的席上。
但他可以肯定,曹家四人的死,和李太守無關。因為曹家人在這位大人眼中,都隻是無關緊要的無名小卒,誰會專程浪費時間在這些蝼蟻上呢?
得到了答案,季姝眉頭皺得更緊了,但她很快就起身了,對趙捕快說了一聲:“多謝。”
這句多謝,她該說的。
季姝離開後,小王捕快才試探地詢問:“師父……我瞧季姝用劍的招數……很熟悉呢。”
“小兔崽子!有話直問。”
清楚曹平沒有死幹淨後,趙捕快心裡頭的大石頭也落下來了,恢複了平日裡的模樣。
小王捕快被訓習慣了,也不覺得如何,就直問:“師父!季捕快的劍術,是你教的吧?我就覺得,像您這樣随心所欲的劍法,該是‘獨一無二’的。”
他還賠笑了幾聲。
趙捕快“哼”了一聲,才慢慢道,“也就四五年前的事了。”
四五年前,季安去世後,季姝吃了大半年的百家飯,她年紀大了,季家其他的族人也不知在何處,自然沒有能收留她的。
幸虧,季安是在任上殉職,又給她留下了一處宅子,謝喬升為了知事,能勉強說上些話,所以朝中派發給孤女季姝的月銀從未少過。
可這樣下去,總不是事。
她年幼,又是女子,常有無賴會盯上她。
雖鄰裡舊友都願意幫襯季姝。
但求别人伸手保護,總比不上自己有本事,能護着自己。
老趙就是在當時,教給了她一身的劍術。
即使從未明說過,但她就是老趙的徒弟。
徒弟最清楚師父的本事和能耐。
剛才刺中腰側的那一刀,他本來是能躲開的。
當時老趙,是認輸了,也是認命了。
季姝離開了地下,有暖陽傾斜,她握緊雪霜劍,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