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瓊華,我好不容易帶人過來,怎麼就是這樣迎接我的?”
随着話音,門口出現了一個披散着頭發的男人,一身大紅色的袍服就用一根腰帶松松散散地系在身上。他斜倚在門框上,從許團團的角度,居然能夠隐約看到點胸膛。
許團團忍不住看向大司徒,臉色驟然冷了下來。
來人似乎完全沒有覺察到氣氛的變化,左手正漫不經心得上下翻動着,一點一點得挑着右手拇指的指甲,眼神在室内随意一瞟,繼續挑剔道:
“連點茶水都沒有?瓊華啊,不是我說你,你看看你的地官署,哪裡像是國府的氣派。就是在傲霜周圍抓個裡正出來啊,說不定他的裡府都比你這兒裡像樣子。種點花,弄些裝飾又不會死人。瓊華啊,雖然你是堂堂的大司徒,但,還是個女人啊。不知道你娘看到會多傷心難過啊……”
“咚。”大司徒忍不住跳起來,右拳一下砸在了幾案上,打斷了來人的喋喋不休。
“孫正平,想要花兒朵兒,想要茶水,就滾回你的冬官署去。”
“孫正平”這三個字,和那個全身沒有骨頭的騷包男人完全不搭啊,簡直就是紅果果的笑話啊。
許團團好想笑,隻能拼命忍住。一個能跟大司徒叫闆的,可不是她能夠當面嘲笑的。
看這男人的言行,要麼是豁達不在意,要麼一旦得罪了,就小心眼記仇到死。
無論是哪種,單憑這做派,就隻有兩個字可以形容——麻煩。
這時候就要佩服墨案小哥,一直眼觀鼻、鼻觀心,老僧入定得坐在那裡,仿佛來人是空氣。
“哎喲,”孫正平果然翻了個蘭花指。
“還不是瓊華要人,我還以為你終于想開了,地官署準備好好收拾收拾了,就趕緊帶人過來了。過來之前,我還跟小宰說了,就是地官署沒錢也沒事兒,我可以幫你向主上開口,借點錢。我可真心疼你這些下官們。你看看,李家小郎那張臉,都不擦點粉,真是暴殄天物。要是來我們冬官署,我一定好好疼你。”
邊說着話,他居然貼着墨案小哥坐下了,還伸出手指來勾畫着墨案小哥的臉部輪廓,由上往下,一下一下得輕輕摩挲着。
許團團看得汗毛倒豎。墨案小哥居然還是那樣坐着,臉眼皮都沒擡一下。
大司徒一把拍開孫正平的手。
而他居然就就着這一拍,順勢卧倒在地上,左手撐着頭,閑适慵懶得仿佛他正躺在床上。
“哎喲,還是那麼寶貝你的侄兒。我就是摸摸都不行。”
大司徒一跺腳,拂袖而去。
孫正平看見大司徒走了,也歪歪斜斜地站了起來。
臉上那種輕浮一掃而空,瞟了一眼許團團。在看到她身後垂手立着的玉葉時,目光微微一頓,開口道:“你們進來吧。真沒意思。”
說完也離開了。
他走後,才進來一男一女。男人背着一個碩大的木箱,女人懷裡抱着竹簡和一捆麻布,都是用布條将袖口紮得嚴嚴實實。
男人開口:“趙鈍言”。
女人接着說:“晉拙行”。
然後兩人合聲說:“冬官将作,奉上命前來,協作新農具一事。”
說罷,兩人就挨着墨案小哥坐下,三人一起望向許團團。
墨案小哥拿過絹布,展開來,鋪在許團團的面前,開口:“畫。”
趙鈍言随即拿出一根竹炭條,遞給許團團。
還能如何,許團團隻能老老實實得,把記憶中的曲轅犁畫出來,想了想還畫了個平立剖三視圖。
畫完後,墨案小哥第一個拿過去一看,皺了皺眉,再遞給趙鈍言和晉拙行。
兩人接過後,都是兩眼一亮,頭碰頭低聲商量着些什麼。
沒過多久,趙鈍言就轉身去打開他帶來的木箱,從裡面拿出來好些木塊和工具,動手切割起來。
晉拙行也拿起一些工具,将趙鈍言切割後的木塊按照圖紙仔細雕琢。
最後兩人合作組裝起來。
沒過多久,一個差不多形狀的曲轅犁模型就立在幾案上,居然并沒有用釘子進行固定。
許團團被這默契又極富的合作震驚了,不由自主的伸手,想拿過模型仔細看看。
墨案小哥手往前一探,中途截胡,搶過去,仔細上下左右得翻看,又沉默思索一會兒,恍然大悟般眼神一亮,拿着模型就出門去了。
趙鈍言和晉拙行兩人沖着許團團微微颔首,收拾東西也出門了。
就剩許團團傻傻得坐在那兒,玉葉還站在後面當背景闆。
早預想過了,不過現實更加赤裸和直接。許團團這樣想着,估計她還必須耐心等待一些時間。
玉葉上前說:“時候不早了,請你跟我回去吧。”雖說是來服侍她的,可是她的言行舉動又哪裡容得自己拒絕。